zanlaoma 发表于 2022-9-9 23:18

忘不了那片杨树林(怀旧小说)



忘不了那片杨树林 在我工作的县城西北方向,有一条乡村大道。过去是土路,现在已经被修成水泥的乡村小公路了。公路虽然不很宽,但却有二十多里长。它是联通南北十几个村子的交通要道。历史悠久,沿途风景优美。在路的北段有一座横跨河面大石桥。在桥的这头,就是我的老家河东村。村子过去手工业发达,家家做香。河边磨香料的水磨,现在仍能看出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在离县城七八里地的地方,路西是一座小山叫赭山;路东不远则是一个小村。村中也就是百十户人家。村的北头是一条东西街。但街的北面只有几户人家,再往后就是一大片杨树林。那些树生机勃勃,都长得挺挺拔拔。真是根深叶茂,遮天蔽日。对这片杨树林,我总是满怀深情。几十年来,我每次路过这里,都要驻足观望。因为我的姥姥家就坐落在林子的南端,杨树林的枝叶遮掩着她的老屋。在这里不光有我难忘的童年故事,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她”。虽然我的姥姥、姥爷早已经去世了,舅舅也住进了城里。这条街上人少了,姥姥家的院子变空了,荒凉了。但我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过来看看那片久违的树林子。一看到那些郁郁葱葱的杨树,我就心驰神往,禁不住思绪万千!许多过去的往事就如同发生在昨天…… 我姥姥家的院子很大。北面是七间正房。东头有一个二层的阁楼。沿着东边的台阶可以爬到上面的平台上。这里是全村最高的建筑,爬上去举目远望,四面的景色一览无遗。北面是树林,西面是赭山,东面不远是田野,南面是各家各户的房顶。我小的时候,每次去姥姥家都要爬到房顶的那个平台上,从这里四处观看。我姥姥家的东邻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个子高,女的很漂亮。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时常可以看到一个梳着辫子的五六岁的小女孩,或者看护她的弟弟,或者帮着妈妈做家务。“她”就是小莲,和我同岁,但生日却比我小好几个月。小莲集中了她爸妈的优点,长得比妈妈更俊。不光是“大大的眼睛,红嘟嘟的嘴”,更耐看的是她那苹果似的脸蛋和那美丽但不好描述的脸盘。直到好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是“林妙可”的脸型。她的皮肤很白嫩,且是那种健康的白。我和小莲似乎天生就有某种情缘。童年如梦,记忆模糊。我已经不记得和小莲是怎么见面、认识的了。只记得从小我就很喜欢她:而她呢,只要一见到我就不愿让我离开,让我陪她做这、做那。我对她最早的记忆是在村东的空地上,她提着一个小篮子,我帮她挖野菜。她家里养着两只小兔子,一只雪白,一只黑灰。小莲很喜欢它们,天天想着去喂食。因为那天有我陪着,所以就去了村头。她告诉我,她家的兔子可爱吃了。萝卜、菜叶还有好多野菜它都吃。她还说兔子最爱吃的是苦菜。听她这么说,我很奇怪:“苦菜?多苦啊?它不嫌苦!”“不嫌。特爱吃呢!……你知道这是为啥么?”“不知道。”“因为……因为它们是……兔子!”小莲先是故作神秘,然后才一下说出谜底。可这是什么谜底呀?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它的嘴和人的嘴不一样,一定是吃起来挺香。”她又说:“我听他们讲故事,说小白兔会自己种菜,还去跟老山羊说话。可我一点也不相信。”“当然是假的。是哄着小孩子玩的。”“刚子哥,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好吧。那我就给你讲讲蚂蚁和蟋蟀的故事吧!”……野菜挖满小篮后,她又领我去了她爷爷的家。她的爷爷是一位能工巧匠,什么活都会做。我们去的时候,看见那老头正在院子里用枝条编筐。她爷爷家有一棵古老的海棠树。但海棠果还不熟。从地下捡起掉落的果子放到嘴里,一咬非常的酸涩。 那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文革”前夕,村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记得我姥爷正在村外给生产队里看菜园。他的园艺技术很高,茄子、黄瓜,韭菜、辣椒、西红柿都有,还有一大块南瓜地,旁边是几垅山药。地的东边有一座专盖的小屋。我姥爷除了回家吃饭,白天、黑夜都在那里。有时姥姥也会打发我去给姥爷送饭。我曾领小莲去菜园玩过。记得我姥爷看见我们俩很高兴,赶忙洗了两只小黄瓜给我们吃。吃完后又去看牛拉水车提水浇地。我们对那个水车很感兴趣。牛拉着木杠不停地转圈。水车的轮子就通过一根链子,不断地把水从管子内提上来流到水渠里。牛的眼睛是被捂住的,所以它一点也不敢偷懒。南瓜的叶柄是空心的,并且弯曲。我找到一片柄长的叶子,掐下来做了一根管子做抽水机玩。我用姥爷的脸盆打了一盆水放到地上,把管子的一端放到水里,另一端放在盆外,可就是抽不出水来。我们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管口竟突然流出水来了。这可把我俩高兴坏了。我们这才发现:原来管子里必须先灌满“引水”,然后才能抽水。那时我们还根本不知道“虹吸现象”,完全是我们自己发现的。也许是条件反射吧,小莲突然憋不住了。她站起来急步跑到小屋旁边,蹲下就尿。让我从这边无意看见了她那白白的小屁股。但我不想说出来,我怕她知道后害羞。小莲回来后我们还发现:如果将出水口放到另一个盆子里,就能让两盆的水面一般高。水位高的总是往低的那边流。我们打算回去后把这个玩法介绍给别的小朋友们。太阳快落山了,我们才往回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必须要通过杨树林间的一条小道。傍晚时分,树林里开始变暗,很幽静。突然一只野兔从我们面前跑过,把小莲吓了一跳。她倚着我,把我的胳膊抓的更紧了。她以为是一只黄鼠狼。 我们也做过“过家家”的游戏。那是在小莲的父母下地干活走了以后,家里只剩下她和弟弟在家。我和我的表妹过去玩,忽然想起来要做这个游戏。我当爸爸,小莲当妈妈。她弟弟和我表妹是我们的孩子。一切准备停当后,我在屋外,肩上扛起一根木棍,再手拿一根木棍。我在屋门前站好,咳嗽了一声,然后高声喊道:“孩子他妈,天不早了,我们得上坡干活了!”“唉,孩子他爸,等我一下,我这就来了。”小莲出来后,一脸严肃。对两个孩子说:“你们过来!我和你爸下地干活,你们在家做饭。不许调皮,要好好看家。”两个孩子答应后,她就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农具”,一起到了南墙跟前。然后就装模作样地干起“活”来;那边两个孩子也假装商量着做起了“饭”。“孩子他妈,我们歇一歇吧?”“嗯。好,歇一歇。”小莲一边说还一边走过来,温柔地给我擦了擦“汗”。“这块地干完了,我们再去远处那块地里干吧?”我大声说。“嗯。好吧!”小莲附和着。其实干什么干哪!不过是出大门后趁两个孩子看不见,我们偷着玩会儿。快“晌午”了。我们收工扛着“农具”回了家。两个孩子看见我们就跑了过来。嘴里喊着“爸爸妈妈,我们把饭做好了!”小莲说“是吗?让我看看!哎哟,还真的做好了。你们可真是好孩子啊!”她一边说,一边亲了亲女孩的脸,又拍了拍男孩的头。小莲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我实在忍俊不止,只能掉过头去偷着笑。 在那个时候的农村,街上还没有架设电线。凡是较宽的街道两边,都是家家种树的。俗云:“门前种槐树,越过越财主”。我姥姥家的大门前也有两棵树,一棵槐树,一棵榆树。两边还各有一块上马石。每逢夏天的夜晚,我姥姥家的大门前总是坐满前来乘凉的人们。大家一边手里摇着扇子,一边东拉西扯,海阔天空的闲聊。我和小莲当然都是忠实的听众。“听说前几天东乡的山前村又来神仙了。”“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有一个哑巴孩子在村外玩,忽然跑回了家。连声叫娘,说有一个老头跟他要水喝。他娘一下子愣住了:问他‘你怎么会说话了?’孩子说是那老头给了他一块糖,吃了就会说话了。他娘说‘那咱得好好谢谢人家呀’,便和孩子赶忙出来请他来家。可出去一看,人却不见了。”“那后来呢?”“后来又现身村的东头了。他向坐在大门口纳鞋底的几个娘们儿问路,顺便就聊了起来。当他听说其中一个妇女不能生育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给了她。你猜怎么着?”“那妇女回家把鸡蛋煮熟了。剥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男一女。”“哎呀,可惜呀!看来要是把鸡蛋喝下去就能怀孕了。”“有人看见,说是那老头上山后隐身了。于是就有人上山烧香求药,说是可灵了。已经给好多人治好了病。所以这一段,谢神的、求神的,好不热闹!”“看来每隔几年就得闹次神啊!前年我们这儿的赭山上,因为发现了神水差点儿闹翻天。”“可也真怪了!……”这些事我听得是津津有味,而小莲则是越听越怕。吓得都不愿听了,非要拉我去空旷处看星星。于是我和她就往东走去了村外。那个时候的村里还没有电灯,所以天空就没有灯光的干扰。在晴朗的夏夜,天上的星星格外醒目。天河贯穿南北,“牛郎”和“织女”分居两边。我仰头一边帮着小莲寻找,一边给她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后来,我和小莲都上学了。但是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只是在高中阶段我们才走进了同一个校园。因为上学,所以我们见面的时间也就没有那么多了。只有在周末和假期里才可能见得着。我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或聊校内最近发生的事,或聊外面听到的新闻。偶尔也帮她做做作业,但更多的时间是交流各人所看的课外书。要论起学习来,我是没说的。许多老师都说我有“天份”,“脑子好使”。在学习上我也确实从没感到过困难,不怎么特别用功,但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我的作业常常在全班宣读或展览。而小莲呢,当然也很优秀,但比我总是差一点儿。所以从很早,我就成了她崇拜的偶像。小莲学习很认真,遇事总爱刨根问底。记得有一次她问我:“在做四则运算题的时候,为啥要先算乘除后算加减呢?”“这个……我没想过。不知道。可人家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照着做就是了。没有为啥。”“要是想先算加减咋办?”“咋办?……加括号啊!不是还有‘先算括号内再算括号外’的规定吗?”这个我竟一下子想起来了,没有难住我。其实小莲也有她的小聪明(因为我是大聪明)。记得好像是在上了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我从一本读物上看到一个题:有个小朋友,去买乒乓球。他想买一盒,还差八毛九;他想买半盒,会剩一毛六。问拿多少钱,动动脑和手。当时我琢磨了一阵,感觉没办法算,就搁下了。当我见到小莲后忽然想起这道题来,就说给了她。她听后想了想,然后又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来算了一阵,竟然算出来了。“他拿了一块二毛一。” 我很奇怪:“你是咋算的?”她就给我画了一条线段。指着说:“你看,买一盒差八毛九,买半盒则剩一毛六,那么这一毛六和八毛九加起来不就是买半盒的钱吗?是一块零五分,再加上那剩下的一毛六,不就是他手里的实有钱数吗?是一块二毛一。”“哦,你这小丫头还真行!往后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什么小丫头!我是……我是大丫头!”她哪里知道:她说这话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身份。大丫头还是没有小姐的地位高。“其实这道题还可以列方程求解。设买一盒的钱是x ,那么就有x减0.89等于0.5x加0.16 。通过解方程不就出来了?”“哎呀,这么简单。我咋没想到呢?”我一边说,一边拍了下自己的脑瓜。我看见小莲似乎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莲毕竟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心善心软。我曾见过她欲哭的样子,也很耐看。那是我给她带去一本旧的语文课本之后。上面有一篇课文是一个民间故事《双钢石》。她坐在窗下的凳子上认真地看了起来。我记得故事的情节大致是这样的:在南方山里的某个民族,有个健壮的小伙子。因为头上爱裹青色的头巾,所以大家都叫他“青郎”。青郎虽然常年赤脚,但他脚底的茧子硬如铁板。他能跑善射,乐于助人,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好后生。当地财主有一个独生女儿,因为她爱穿花花绿绿的衣裳,所以大家都叫她“花姐”。花姐跟她贪婪的父亲不一样,她美丽善良,对穷人很是同情。一天,花姐家的鸡被老鹰叼起来了,恰好青郎路过,他一箭把老鹰射下来了。另有一次,花姐家的羊被狼叼走了。又是青郎,一箭把狼射翻了。花姐见了,很受感动,对青郎渐渐生出爱慕之心。一天,花姐进山遇虎,青郎再次出手相救,老虎受伤逃走。青郎刚要离开,被花姐一把抓住衣服。她说:“青郎亲呐青郎亲,花姐送你一颗心!”可青郎一看花姐长得细皮嫩肉,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就故意说:“脚无硬铁手无茧,青郎不爱这号人。”然后扭头走了。又一天,花姐走完亲戚回家。刚走到小桥中间,突被洪水卷走。青郎看见后,跳入激流,把花姐救上岸边。青郎刚要走,花姐又一把抓住他,说:“青郎亲呐青郎亲,花姐送你一颗心!”可青郎一看花姐还是细皮嫩肉,还有她那贪财的父亲肯定不同意,就坚持说:“脚无硬铁手无茧,青郎不爱这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再说花姐那贪婪的父亲,他独霸西龙河畔的梯田还不满足,还想霸占东龙河畔的梯田。为此他想出并实施了一条毒计。东龙河突然没水了,村民们无水浇田。看着将要旱死的庄稼人人心急如焚。以为得罪山神,受到了惩罚。可青郎偏偏不信邪。他独自跑到河的上游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挖了一道横沟,把水都引到西龙河去了。青郎毅然跳了下去,用他那宽宽的结实的身躯拼命阻挡那西去的流水。结果他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大青石。青郎不见了,花姐非常着急。她天天去山上到处寻找,终于在河的上游看到那块大青石。这不就是青郎么?看到这情景,花姐也一切都明白了。她痛恨自己的父亲无良,再也不想回家了。她要跟青郎在一起,拯救东龙河畔的乡亲。想到这里,她一跺脚,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她与那块青石紧紧地靠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她也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花花绿绿的大石头。横沟里的水被完全挡住了,东龙河又有水了。河畔上的梯田都变绿了。可是青郎和花姐却变成了无比坚硬的双钢石,永远地留在了山上,再也不能回村了。直到现在,东龙河的乡亲们仍然世代传唱赞颂青郎和花姐的歌。……我感觉小莲快看完了,就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面对课本,表情难过,眼里满是泪水。当她抬头看见我的时候,眼泪竟一下子涌了出来。泪珠停在她那俊美的脸上,让我见识了一次真正的“梨花带雨”!“要是他俩能活着在一起该多好啊!”她说。 我们县的一中是当地建校最早的一所学校。当时还处在“文革”后期。我和小莲在这一年都考上了。我们那一级学生因为都是通过“推荐和考试”选拔上来的,所以基础比前后级都要好一点。可是虽然同校、同级,但却不同班。在学校里当面说话的机会反而没有了。因为那是一个保守、拘谨、羞涩的年代,我们正处在敏感、脆弱的年龄。由于进入了青春发育期,对男女关系从心理上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使男女生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在那个时候,所有男生都相互监视着。要是看见有谁跟某个女生走近了,大家就会起哄。七嘴八舌,冷嘲热讽,让你无比难堪,没有谁能够扛得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当然不敢顶风作案。即便周末回家也不敢和小莲同行,怕被别的同学看见。可即便这样,我也没有逃脱大家的围攻。“小刚子,这次回家又去找小莲了么?”“我看你对孙伟有点意思呃!这不是背叛人家小莲吗?要当陈世美呀!”“你看人家潘景玲好,可人家不认识你呀!咋办呢?”“小刚啊,剃头挑子咋着来呀——原来只是一头热呀!”…………试想:在这么多眼睛的监视下,我敢去找小莲说话吗?所以我只能在远处一眼一眼地悄悄眺望。但有一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我利用观看沙坑跳远比赛的机会,近距离地从多个角度观察了小莲。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脸型、头型及身段都是端正的,真是无可挑剔,没有任何毛病,完全可以去当演员。在高中阶段的这两年半里,我们的个子都长高了,身体发育了。我的身高最终是超过了小莲。小莲身材修长,曲线优美,亭亭玉立。女性特征越来越明显,说话的声音就像银铃那么好听。可是只有放学、放假回到老家,我们才能正常交往。谈读书,谈理想,谈国家,谈未来……没有什么能阻挡年轻人思想的翅膀。 在高中毕业的前夕,我曾给大家带来一次巨大的快乐。那是在会计专业班的结业总结会上。根据教育局的指示,我们这一级学生将延期半年毕业,于是学校就开设了四个专业班。我和小莲都报了会计班,但座位离得较远。三个月后,课程学习结束。在总结会上,我将作为学生代表之一上台发言。别人发言都是操本地方言,而我上台后的发言则用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出人意外,别出心裁。大家先是一愣,接着全班同学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渐小,终于平静下来。我又改成了当地方言,结果全班又一次大笑起来。好像连老师都笑了。直到如今,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觉得那么可笑?结束后,我身边的同学说:“小刚,你可真行啊!把你那个韩慧呀,笑得是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啊!”“只是……咋没看见小莲笑啊?”“我看了,是没笑。”“看来小莲还真的对你有点意思啊!哈哈哈……” 高中毕业以后,我们就都回村参加劳动了。虽然赶上了“农业学大寨”运动,比较劳累,可身体得到了锻炼。只是我和小莲却难得见面了,因为我不方便去找她。思念之情不时升起。可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虽然我们无话不谈,可以谈论任何人的爱情、婚姻,但都遵守着一个不约而定的默契:唯独不谈我们自己,不谈我们将来的个人打算。起码对我来说,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可不可以说,又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她不同意,岂不破坏了我们已经拥有的良好关系?所以我想等到过了二十岁再说。到时可托我舅妈去悄悄地问她。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呀!想不到在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了大学招生考试制度,我和小莲都在允许报考的范围内。喜出望外,这给我们的人生之路提供了重大转折的机会,我们当然要紧紧抓住。那时我凭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气盛报了本省的大学本科,而小莲则底气不足,她报了大学专科。为了准备功课,迎战高考,我和她都参加了一中为我们设立的辅导班。这回我们可没有任何顾忌了,每次上课都坐在一起。辅导班结束后,她又来了我家。我们一块继续复习。她叫我妈“大姑”,自然我妈也很喜欢她这个“侄女”。可惜这一年,她没考上。她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我只能安慰她:“不要灰心。好好努力,下年还有机会。”而我则幸运地考上了。在我准备入学期间,曾在那片杨树林里与她悠然漫步,后又择地而坐。我们长谈了很久。我告诉她:“我这一去就是四年的时间,毕业后也不知将分在哪里工作。所以在这个期间,我只能好好学习,完成学业,而不能想别的。至于毕业以后怎么样只能到时再做打算。”小莲低着头说:“嗯。我也一定好好复习,准备来年的高考。”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努力奋斗。因为只有奋斗,未来才有希望。”……在那个年代,我们的内心都非常纯洁。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谈心就已经很满足了,从没想过更近的接触。我跟小莲这么多年,连她的手都没有正式握过。哪像现在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抱上了,亲上了,吻上了。当年在我们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我临走前,她送我一个一直舍不得用的塑皮本子。她说她的字不好看,怕人笑话,就不题字了。我翻开一看,果然是一张张的白纸。 大学就是大,名副其实。入学后确实开阔了我们的眼界。按照当时的规定:在大学期间是不允许恋爱、结婚的。由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其实也没有谁真想把自己的“另一半”确定下来。所以大家都是一心一意地谈学习。在这四年期间,虽然我有机会接触到多位女同学,但从未产生追求她们的动机。顶多也就是对漂亮点儿的多看几眼,再回去跟同学们评论一番而已。在第一个暑假我回去的时候,正是这一年高考的前夕。因为我一直牵挂着小莲的复习,所以在这之前我已经给她邮寄了一套复习资料。等见到小莲后,虽然时间已经很紧,但我还是尽力辅导了她。最后还嘱咐她:“不要想太多,要集中精力答题,功到自然成。注意答题时要先易后难,合理分配时间。”并给了她一块塑料垫板。直到小莲考完后,我才把那块特意为她买的手绢拿出来给了她。她很高兴地接了过去,展开一看:那是一朵很好看的大红花。这一年小莲考上了,她被省城的一所商业学校录取。虽然只是中专。但在她那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里也算是一大新闻了。这一举可把她的爸妈乐坏了。上门祝贺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小莲成了全村孩子们学习的榜样。小莲入学后,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随着环境的变化,思想感情当然也要发生一些变化。我们俩的关系从此进入了一个微妙的状态。心照不宣,不远不近。既不想再进一步,也不想由此后退。我的大学在外地城市,我们也通过信。但都是左右言它,从不触及敏感问题。可在当时,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这真像电影歌曲里所唱的: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小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风向呀不定(那个)车难转哪,决心没有下呀怎么开言?可这个时期的“小英莲”已经长大了,再没有了当年的天真和单纯。她有了自己的追求和梦想。虽然她没有干一番事业的雄心,但她想能有一份较好的工作和收入,将来建立一个可心的家庭;身为家里的长女,她还想为自己的爸妈和弟弟担负起应尽的责任。她也有了自己的世界观。在内心深处本能地喜欢那些帅气阳光的男孩子。她对不同类型的男孩子也进行过认真的分析和比较。但是人生也要讲究缘分。思来想去,我在她的心目中还是具有相当的份量。虽然我长得没有那么潇洒帅气,但在其它方面也有自己的优势,完全适合做一个长期的候选人。于是我就成了她候选的“备胎”。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小莲毕业了。她被分配到了省城的一家小企业工作。好像是儿童食品厂。一年后我听说了她订婚的消息。我虽然一时感到震惊,但却并不意外。小莲在各种压力下终于顶不住了,她不再等我了。失落感袭上心头,痛苦在所难免。可是理性终究要慢慢恢复,并且占了上风。我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啊!听说她的准公婆在省城都有工作,追求她的那个小伙子人品忠厚,勤奋好学。果不其然,几年以后,他通过自学竟考上了省机关的公务员,后来混得风生水起。而小莲呢,结婚后才一年就生了一个大儿子,她自己也进了一家大企业。至于我自己,未来还不确定,说不定将来也会很不错。既然如此,那就听天由命、一切随缘吧!我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本地县城,也顺利地参加了工作。但从此再无温馨、浪漫的爱情故事了。过了两年,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命运的安排下与现在的老婆结了婚,随后生子。两人风雨兼程一起走了几十年。我曾经带着老婆孩子在姥姥家见到了小莲一家。因多年不见,见面后自然感慨。小莲模样变化不大,还是那么漂亮;她的老公戴着眼镜,一副学者的风度;她的儿子当然比我儿子大两岁,不过两人在一起玩得倒是挺和睦。之后几年,在姥姥家我又遇上她并单独聊了半天。她说她当年的抉择非常艰难,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她当初虽然没有选择我,但在内心深处一直没有忘记我。她永远感激我从小对她的爱护和帮助。她每次来家都要过来打听我的情况,并暗暗地为我祈祷。她希望并相信:我一定能生活的快乐幸福,一定能有一个辉煌的前程。……再后来,我姥姥、姥爷都先后去世了,舅舅也搬到了城里住。老家锁了门,所以就没有机会再见小莲了。不见归不见,但我从没有忘记她。我通过各种渠道不时打探她的消息。后来听说她的公婆也都已经过世了。老公身体很好;儿子也聪明能干,已经是一家工厂的老板了。并且有了孙子,当上了奶奶。事过境迁,物是人非,旧情难忘;街头冷落,宅院空空,而杨树林仍在。每当我感到委屈不顺、心情郁闷的时候,我就独自到这片树林里来,寻找心灵的安宁,抚平精神的创伤。一看到那一棵棵质朴无华、亭亭玉立的白杨树,我就想起那位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知己。人间有情,人间有爱。因爱生情,情能生爱。情和爱的存在不仅使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它还是激励我们克服困难、不断前进的巨大动力。我们应该珍惜它、维护它,而不要忘了它。当然真情是不可能被忘记的,但是有情缘的人未必能有姻缘,而有姻缘的人则未必是情人。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我怀念过去,但也忠于现在。由于世俗的原因,我一直不想特意去找她、联系她,但也不愿从此永不相见。我只希望上天能够再次给个机会,让我不定在哪里偶然遇上她。到时我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样的:“哎耶小莲,你还好吗?”她的回答很可能是:“刚哥!我很好。你呢?”                                          ( 2021.11.4 )

知秋美篇 发表于 2022-9-10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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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漏河之谷 发表于 2022-9-10 11:48

挺感人的…

秋月儿 发表于 2022-9-14 22:41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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