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莫须有忠烈蒙奇冤 害忠良斩草欲除根 岳飞就要离开枢密院了,虽然还同在京城,但也是分别。岳飞应邀到韩世忠家里,韩世忠、梁红玉、岳飞三人饮酒谈心。 梁红玉为韩世忠岳飞二人斟酒问道:“岳兄弟任万寿观使,这是一个什么职务啊?” 岳飞不喜不怨地说:“听说是管理各衙门三品以上至仕在家官员的部门,就是遇有朝内大典,通知那些能动的老官员参加,我觉得一年也不会有一次事,咱就休闲养老呗。” 韩世忠还有些羡慕地说:“你不到四十岁就进入这样的部门,可有干头了。在这样与世无争的部门里,也许能从此摆脱烦恼,过上平静的日子。看来圣上还没忘记老臣和功臣啊。” 面对朝内日益复杂的局势,梁红玉对韩世忠岳飞的安危愈加忧虑,感觉这次岳飞的调职背后更是危机四伏,有意提醒岳飞,因而对韩世忠说:“你呀,真是个实诚人,给你根棒槌,你就当了真了。安排岳兄弟的职务,不一定是皇上的意思,而是秦桧的安排,如果他们把岳兄弟打发回家,这事也许就到头了。现在这样安排,既把岳兄弟拴在京城,又不使皇上显得少恩寡义,秦桧老贼确实不简单。” 岳飞心情沉重却心胸坦荡地说:“我也觉得秦桧老贼不会善罢干休。唉,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浩气长存、万古留名。他们为达到议和的目的,不择手段迫害忠良,我倒要看看他们将来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韩世忠有意打破这深沉的场面说:“只顾说话,忘了喝酒了,咱也来个今日有酒今日醉,来,喝。”端杯邀请。 聚集在秦桧的书房里,秦桧、张俊、万俟卨、罗汝楫四人又开始密谋陷害韩世忠岳飞的计划和手段。张俊向三人介绍了岳飞接旨任万寿观使时面露喜色的情景后说:“太师,没想到岳飞那么容易就范,咱们只是略有行动,他就败下阵来,看来这些武将确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朝内争斗中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罗汝楫见张俊在秦桧面前有意抢风头表现自己压制别人,心中很是看不惯,取笑说:“张大人不也是武将出身么,怎么自贬自己呢?” 张俊听了也感觉自己说的话有自我诋毁的成分,只好红红脸自圆其说:“我这两年跟着太师,学了不少东西,头脑自然是开些窍了。” 秦桧不理会他们的勾心斗角,自然以大事为重,说道:“既然初战告捷,那下步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张俊还是抢先说道:“就来个穷追猛打,一鼓作气致他于死地。” 秦桧看着张俊问:“你用什么罪名致他于死地?” 张俊出谋划策道:“太师,咱们再捏造岳飞指使岳云召集旧部,企图发兵京城,向朝廷使压,要求岳飞回去领兵的罪名,把他送进大理寺审讯,再把这消息散布到众大臣之中,就有人传话给圣上,这样岳飞就是不死,也只有在狱中度过残生了。” 秦桧听了喜上眉梢,说道:“好计谋,正合我意,就在京城中制造传言,然后着大理寺周三畏捉拿和审讯岳飞,此次周三畏如果再办事不利,就罢了他的职另行安排,是绊脚石就搬开。” 张俊三人急忙应承:“我等三人明天就行动。” 第二天,张俊、万俟卨、罗汝楫就在等待早朝的官员中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散布谣言,中伤岳飞。罗汝楫有意看看左右很神秘地对三个喜欢打听事的官员说:“听说了么,朱仙镇上众将军们联名上书要求圣上放岳枢密回去,继续领兵做元帅。” 官员听了说道:“那不是又要同金人重开战局吗。与金议和之事岂不又落空了。”又找别的官员散播议论了。 万俟卨、罗汝楫两人,是秦桧任丞相后培植的心腹爪牙,秦桧的许多坏事都是由万俟卨、罗汝楫两人出头承办,这两人也常给秦桧出坏主意害人,深得秦桧信任。秦桧接到大理寺副卿来报本官周三畏因不能公正审理岳飞一案挂印出走的报告后,立即任命万俟卨、罗汝楫两人为大理寺正副卿,速差人捉拿岳飞和周三畏。并严厉地告诫道:“对岳飞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办事不利,你们也要小心了。”万俟卨罗汝楫诺诺连声:“丞相安排,卑职等敢不如命,我们做出来,保证使丞相满意,丞相就等好消息吧。” 万俟卨、罗汝楫二人坐了大理寺大堂,立即安排差人去万寿观衙门将岳飞传唤来。岳飞进来看到大堂上坐的是万俟卨罗汝楫两个奸人,更是暗自吃惊,想想两人当年曾因押运粮草到军营误期被自己责打一事,如今仇人相见,已知大事不好,局势恶化急转直下了。 万俟卨见岳飞进来,欲先给岳飞个下马威,将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声喝道:“嘟,大胆岳飞,来到堂上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岳飞先是不卑不亢地说:“我乃领兵元帅,万寿观使,官职比你大,爵位比你高,哪有跪你之理。” 万俟卨趾高气扬地指责道:“你今日是朝廷罪犯,我等奉旨审讯,请过圣旨来,看你跪不跪?”将一份假圣旨供在大堂中间,逼迫岳飞跪在堂前。两人向两侧一挪,也坐下来。 岳飞申辩道:“我有功于国家,无罪于朝廷,凭什么说我是朝廷罪犯,有什么可审讯的?” 罗汝楫也狐假虎威地喝问道:“现有你部下军官王俊,告你拥兵自重,不遵圣旨,剋扣军粮,按兵不动,贻误战机,有私通金邦的嫌疑。你放聪明些,还是快招供了,免得皮肉受苦。” 岳飞据理力争道:“王俊既来首告,可让他上堂质证。” 罗汝楫道:“那王俊是北方人,来到江南水土不服,前几天得了重病,现在已经死了,只留下证词在案。你堂堂男子汉,做下的事,承认了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罗嗦。” 岳飞反驳道:“胡说,这些栽赃陷害我的罪名,如何能承认,岳飞决不承认这些诬蔑之词。” 万俟卨见岳飞不就范,咬牙切齿道:“哼,不打如何能招,来人,给我先打四十大板,看你招不招。” “慢,”岳飞止住用刑,用事实驳斥道:“我岳飞一生立志恢复中原,雪国之耻,朱仙镇上与韩元帅联合大破金兵二十万,只有两万金兵逃回国去,何来按兵不动、贻误战机、私通金国;接到圣旨之日,正是穷追惨败金兵之时,我已向钦差说明厉害,请他转告圣上,后来圣上催我回来,我马上部署,日夜兼程进京,何来拥兵自重、不遵圣旨;剋扣军粮之说,也是子虚乌有,如果我剋扣军粮,朱仙镇上八万将士,怎能上下齐心,同仇敌忾,难道我单单扣了他王俊的军粮不成。岳飞对大宋、对朝廷的一片忠心,惟天可表。” 罗汝楫冷笑两声:“你这厮巧舌如簧,善于诡辩,不打那能招出实情。给我拖下去,打。”众差人将岳飞拉下去重打,打完后岳飞被打的皮开肉绽地拖上来。罗汝楫继续问:“岳飞,你招是不招。” 岳飞仍然不屈地骂道:“哼,你们这些奸贼,把我看成是你们假议和、真投降的绊脚石。就是那秦桧,从金国回来的不明不白,回来后尽是干些损害大宋、暗助金邦的事情。因为我是力主抗金的主战派,又是抗金的主力领兵元帅,就成了这些奸贼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洞庭湖征讨杨么,在圣上犒军的御酒中下毒要毒死我们的,也必然是这伙奸贼所为。你们如此迫害我,是在做金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我死,我问心无愧,而你们,千方百计的陷害一个保家卫国、为国为民立下无数大功的功臣,你们的下场将会更可耻、更悲惨。”说罢仰天长叹:“唉,我死不足惜,只是岳云、张宪两个孩子,别坏了我的一世英名。” 万俟卨、罗汝楫二人听到岳云的名字一惊,二人对视一眼,走下坐来。万俟卨让差役掩上门,过来搀起岳飞:“岳大人请坐。我二人听了岳元帅的辩词,确是有功无罪,我二人欲上本保大人,无奈是秦丞相所使,我们上本也难到圣上面前,说不定我们也遭陷害,不若大人将岳公子和张将军召来,由他们为你上冤本,或许能送到圣上案前,下官也好从中帮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岳飞哪知这是两贼骗人,也是被愚忠愚孝所害,怕自己冤死后岳云反宋报仇,说道:“如此甚好,他们来了,就是圣上不准冤本,我也情愿与两个孩子同死在这里,全我岳家忠孝之名。” 罗汝楫拿过笔纸:“请大人写书信。”倒水磨墨。 岳飞提笔,写信,万俟卨、罗汝楫一边看着。岳飞写罢,折好交给万俟卨。 万俟卨内心欢喜却不动声色地吩咐将岳飞送入牢中。才同罗汝楫一起找秦桧报告。 此时秦桧正和张俊说着话。秦桧气恼地说:“周三畏这狗官,竟敢与老夫作对,挂冠辞职而去,若是抓回来,决不轻饶。”转而又喜上眉梢:“不过他这一走,我安排万俟卨、罗汝楫去大理寺任正副卿,办这起案子道是更随心应手了。” “相爷说的是。”张俊说顺话回应着秦桧,又提醒秦桧重视:“我那里的韩世忠,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的夫人梁红玉是个女中豪杰,现在又掌着城防司衙门,手里握着兵权,咱们也得小心她才是。” 秦桧不屑一顾地说:“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多大作为,我见了一次,没看出有特别的地方来。” 万俟卨、罗汝楫进来施礼:“参见相爷。” 秦桧摆摆手:“二位贤契免礼,今日情况如何?” 万俟卨回道:“回相爷,那岳飞还是不肯就范,只是辩解自己无罪,我们动了刑,他还是不认罪,并反口说丞相从金国来的不清不楚,咱们做的是金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又是什么洞庭湖剿杨么时圣上犒军的御酒中有人下毒,早就想害死他等等。最后说了句‘我死不足惜,只是岳云、张宪两个孩子,别坏了我的一世英名。’我们听了吓了一身汗,只得假言骗他写了家信,赚那岳云、张宪来京,一块抓起来审理。这是岳飞写的家信。”呈给秦桧。 秦桧听得直冒冷汗。听完才说:“二位贤契做的好,等把岳云、张宪骗来,咱们可就好下手了。你们做好了这事,我再给你们加官。” 万俟卨、罗汝楫:“谢相爷栽培。” 岳云和张宪自岳飞奉调进京后,仍然在河南一带兵营中防御金兵南侵,已经很长时间没得到岳飞的书信,也没得到岳飞的任何消息,这天突然收到岳飞书信让他们来京城,立即向其他将军交待了防务,略作准备就来了京城。刚进城门就碰上了万俟卨、罗汝楫两人派出的亲信冯忠、冯孝两兄弟,两人上前询问证实是岳云张宪后,假托是岳飞身边的人,将岳云、张宪骗到一边,突然上来几人,把岳云、张宪拖倒在地,刀架在脖子上,捆绑起来。 当时岳飞正在牢内闭目养神,牢门打开了,岳云和张宪被打的遍体鳞伤,被牢子架进来扔在地上,又把门锁上扬长而去。 岳飞上前细看,见是岳云张宪遭打被投进牢来,急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岳云说道:“我们在军营接到父亲的书信,说让我们来京城论功行赏,就赶过来了,刚到城门,就被叫冯忠的汉子叫住,说是父亲身边的人,是接我们的,把我们引到一边,突然上来几人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把我们放倒捆绑起来,送到大理寺大堂审讯,要我们招供父亲按兵不动,私通金邦的罪行,被我们大骂了一通。那堂官恼羞成怒,让差役们对我们痛打,才成了这个样子。父亲是如何被下在大牢的?” 岳飞说道:“我是遭了秦桧奸贼的陷害,被投入大牢的。怕你们知道我入大牢提兵前来,毁咱岳家忠孝之名,才写信让你们来京辩冤,没想到奸贼利用了我的笔迹将你们赚来。奸贼这是对咱们要斩尽杀绝啊。” 张宪满怀委屈地说:“元帅,咱们为大宋立下天大的功劳,那圣上对咱们遭陷害就不问不闻吗?” 岳飞解释说:“圣上也许是遭蒙蔽,也许奸贼封锁消息圣上根本不知道咱们的处境,所以至今也没有过问。” 岳云气愤地说:“这样的昏君,保他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咱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害咱们不成。父亲,不如我们俩保着你反出去,杀尽这班奸臣,还大宋一个清白。” 岳飞大喝道:“胡说,咱们岳家对大宋忠心耿耿,岂能因顾性命坏了岳家的声誉,落下叛逆的骂名。清白浑浊自有公论,且看这帮奸贼横行到几时。你们不得妄为,坏了我的一世英名。” 岳云只好诺诺连声道:“孩儿谨遵父亲的教导就是。” 张宪也死心塌地地说:“张宪也随元帅面对现实。安心坐牢。” 韩世忠手里拿着书,却烦躁不安地看不进去,将书扔到桌子上生着闷气。梁红玉给韩世忠添水问道“今天老爷可曾听到消息?” 韩世忠摇摇头:“没有。张俊对我封锁消息,朝内的事大都不让我知道,有些事我也懒的去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去吧。看岳元帅如此有功于朝廷都遭陷害被捕入狱,我还有什么心情管闲事啊。” 梁红玉向韩世忠说:“可我听巡逻的官兵说,在城门边,做公的差役抓了岳公子和张将军,当既投入大牢。听说下午就过了一堂,要岳公子和张将军招认岳元帅私通金邦的事实,被两人大骂一通,万俟卨、罗汝楫指使差人将两人打的皮开肉绽,关入大牢。” 韩世忠一拳擂在书案上:“秦桧老贼是要斩草除根也,竟连下辈也不放过。可恨至极。” 梁红玉愤愤地说:“老贼是有心机,若是岳公子知道父亲遭陷害,岂不提兵来救,京城大小武将,哪个是岳公子的对手?说不定现在对陷害岳元帅沉默不言的人,那时就会积极响应,他们岂不倒台。所以才使用诡计骗了岳公子和张将军来,一同陷害。真是心狠手辣啊。” 韩世忠无计可施,想到了最后一招说:“明天我去面见圣上,给岳元帅陈明冤屈,看圣上意下如何?” 梁红玉不抱多大希望,可也期盼奇迹出现,挽回局势:“奸贼们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地做,估计能挽回的可能性很小了。老爷去做最后的努力也是应该的,也许会出现奇迹也未可知。”韩世忠悲愤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第二天,韩世忠来到午门外,向黄门官递上手本,请求面见圣上,黄门官进去转一圈出来搪塞说圣上正在与几位大臣议事,圣谕有空就召见你。一连三天都是如此。韩世忠无可奈何,怏怏而回。韩世忠无奈走上相府大堂台阶,期望面见秦桧能给岳飞求下情来。 秦桧秉承金国兀术之意要害岳飞韩世忠,毁去大宋支柱,怎么会轻易答应韩世忠的求情?随推脱说:“韩大人,岳元帅确实有功于社稷,但控告之事也不能不问,功过两分,不能因过去有功就对现在的事不问不闻了。再说圣上让彻查此事,岂可草率结案。本相虽群臣之首,那能不遵大宋律法,干预审案?请韩大人理解本相的苦衷。” 韩世忠据实争道:“控告岳大人之词,本是子虚乌有,实为陷害,明眼人一看便知,大理寺还要屈打成招,欲做成铁案,这不使案情偏向一方了。” 秦桧指责韩世忠道:“控告岳大人的状词是‘莫须有’的事,韩大人怎能就说子虚乌有、是陷害?这也未免太偏激了吧。还是让大理寺查清事实、依律定案吧。” 韩世忠见说情无效,想想这帮奸人的无耻行径,气愤地说:“‘莫须有’的罪名怎能服人,实是有那么一班奸臣,必欲将主张抗金的忠良置之于死地而后快,这才是把岳大人投入大牢,又赚来岳公子张将军的真实目的。他们这么做,恐难掩天下人之口,其奸谋早晚有暴露的一天。韩某告辞了。”气恨地离去。 秦桧看着韩世忠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哼,你和我硬,走着瞧。” 韩世忠回到家中,长吁短叹,气愤难平。 梁红玉端水进来:“看老爷的表情,就知道老爷今天又碰壁了。” 韩世忠一肚子气恼无处发泄,正好向梁红玉倾诉出来:“我去面圣,圣上避而不见,传话说有空召我晋见,哼,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可现在已是火烧眉毛了。无耐又去见秦桧,秦桧又是冠冕堂皇的推诿,还说是控告岳元帅的状词是‘莫须有’的事,必须经过审讯才能查清事实,依律定案。一看无望,我向秦桧斥责了几句,就离开了。” 梁红玉审时度势地说:“老爷,咱们在岳元帅问题上的态度,已经和秦桧之流形成了两个阵营,他们在迫害岳元帅到一定程度后,必然来对付你。目前的局势,咱们是斗不过秦桧一伙的,不如主动退却,明哲保身,我劝老爷还是辞去职务,离开是非地和名利场,在家清静自在岂不更好。” 韩世忠心情烦燥地说:“事到如今,这也是一条理想之路。明天我就向张俊交辞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