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奇谭·其三

掉星星选手 · 发表于 2023-10-16 23:34

1503年（明弘治十六年），章丘设6个乡，城周为关厢乡，东北为清平乡，西为西锦乡，东为东锦乡，南为明秀乡，北为下三乡。103个里，1.32万户。

关厢乡（今章丘绣惠街道）有一食肆街，街头至街尾，酒舍，饭庄，肉铺，客栈密布，每日来往人流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肉铺店家唤作张屠户，为人粗率豪放，嗜酒成性，年轻时曾因饮酒误事屡次与妻子争吵，后其妻子携女离家而走。如今，每日日过晌午，张屠户将钩肉收于内室，食讫，饮一壶浊酒席地而寐。

近来数日，钩肉频频失窃，张屠户警觉起身，却无半点人行踪迹，察觉疑点，便心生一计，将酒注入肉中，酒味不散，肉持原香，放于原位，假寐留意其周遭变化。

少顷，一只狐狸跃至案上，动作矫捷伶俐，果不其然未露半点声响，警观屠户举止，方才大快朵颐。未食几块，便已醉倒不醒事。

屠户将其拎起，案上刀光闪烁，好似渴血山兽，心起恻隐，刀落板上，口中喃喃于狐狸道来“都是生灵，饶你一命，食我肉饮我酒，你这小狐此行快哉，下次休要再行偷盗之事”。言罢伏案睡去，醒来已不见狐狸。

数载已过，一日，饭庄孙掌柜甚念好友，邀张屠户于自家小院共聚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屠户便夸赞起兄嫂甄氏厨艺了得，孙掌柜便忆起年少时偶遇甄氏如见故人，志气蓄财赎身，这才抱得美人归。说罢，张屠户起身欲斟满美酒再忆往事，忽觉双肢无力，余光中孙掌柜沉沉睡去，而后自己眼前无相，昏倒桌上。

少焉，张屠户惊醒，面前景象甚是骇人，孙掌柜头颅悬于桌上，只剩部分筋肉才免于坠地，地面满是鲜血，自己手中却持一双大刀。甄氏哭声似雷鸣般响亮撕裂长空，越来越多的人闻声入院，先行进门的王二豆，李四苟等人已将张屠户五花大绑送往明水城府。

第四代城主赵欣临堂下问“杀人滔天之罪，如今人物证皆在，张屠户你可知罪”，张屠户茫然，心神还未从刚才可怖场面中抽离，甄氏在旁如泣如诉“我家官人将你视如兄弟，为何恩将仇报”张屠户还未回话，便被押入城牢之中。

1511至1517年（正德中期）太监谷大用权倾京城，风闻章丘学宫的九象石为刘敏中生前收集的“石中十友（九象石，月窟石，魁星石，菡萏石，凤翔石，太朴石，双鹰石，峨豸石，垂云石，灵璧石）”之一。谷恃势欲夺取，车辆大役，强顿门外。地方官员噤若寒蝉，任其胡为。石将运出，书生李文庆率众遮拦。使者见众怒难犯，弃石狼狈而去，九象石得以短暂留存，继而流入民间暂不知所踪，他朝被后世尚书毕自严整理归于石隐园。

彼时，当朝少傅谢迁着长子谢正调查九象石之事，途经西锦乡（今章丘圣井街道）山间野路，坎坷不平盘山涉涧。倏忽，幽静的山间风声呼啸，沙石飞扬漫天，一行车马人群不敢贸然向前。

谢正突觉髌骨有刮刀剜肉之痛，掀衣察看并无伤口，遣人探查近侧，沉着片刻却回报无疑，随即谢正掀帘示意，鞭马赶路，休误行程。

未行几里，谢正疼痛加剧身体不能动弹已近失声，猝然狂风呼啸，铺天盖地，山中槐树皆被连根拔起。风中夹杂异常啸声“吾无罪，乃奸人自诬尔”“冤啊”“大人，吾冤至极”寥寥数语，在这山谷之间回荡良久。谢正乃悟，此地蹊跷，必有冤情，吩咐车夫绕路到城中。

谢正书法闻名于世，其父谢迁更是当朝少傅。城主闻之，携绸缎黄金于城门跪候。谢正一行视若无人，直奔城牢之处。

星夜兼程马不停歇，当夜二更谢正便初审张屠户与甄氏，寻访王二豆，李四苟等当日知情百姓，供词理完之时，旭日初生，黎明将至。

公堂之上，谢正将当日所用碗碟盘盅等物证陈列整齐，公示与众。火伞高张，烈日当空，谢正差人将物证侧放立起，民众哗然，在这正午日光直射之下，碗碟盘盅底的“沈”字愈发分明。

原来这沈氏是城中最大财主之子沈旻，家中经营的绸缎铺在北直隶的地界也有些许名声。被押路上沈旻趾高气昂，话似利刃，语带刻薄。

进入公堂，得见谢正，这沈旻惶恐即刻收起少爷做派，瞥见物证，一时脸色煞白，还未开审，便磕头如捣蒜，将事件全盘托出。

原来，这沈旻样貌端正，财力雄厚，机缘巧合之下见过甄氏一面，顿觉眉目似画，笑靥如花，自此沈旻对甄氏朝思暮想，辗转难眠。

沈旻后将甄氏掳来，过程之中却无丝毫反抗，反倒相辅而成，暗通款曲。其间，甄氏委屈说道自己已成婚，孙掌柜未休妻，名义所在便入不了沈门，要另寻他法。

这奸男淫女商议良久，欲合谋残害孙掌柜，殴打使其眼盲断腿，孙掌柜爱妻心切定会放手甄氏另觅良人。

甄氏胆小且无迷魂散来源，沈旻知孙掌柜好饮酒便高价买好毒药涂于盅碟底，只需用其盛酒敛菜，迷魂散便会化于其中。此时偏偏出了变数，孙掌柜邀张屠户共聚食，沈甄二人便将计就计，一了百了，杀害孙掌柜行嫁祸之法。

这世间良善之人却末了不得善终，奸佞作歹之人却长存于世，谢正随之想到了父亲与谷大用一众宦官的斗争，以及这日渐混乱的时局，不免忧虑与不安。

案件已察实，沈甄二人对杀害孙掌柜之实供认不讳。谢正下令，依照大明律例，翌日将二人当街问斩。张屠户无罪，当场释放归家。

押送路上，百姓为孙掌柜张屠户不平，怒则生恨，凡手头里有器具有劳什子者，皆怒掷沈甄二人。甄氏恐极，大哭中欲咬舌自尽，未等官差插手，沈旻便将其救之，阵阵高呼“吾要与你共赴黄泉”，如此一遭，虽还未入城牢，二人已是身残耳聋。

翌日问斩，咔嚓声下，一对鼠子也降生世间，如此奸人，不知还要轮回几世，才会醒悟自己所犯之恶。

张屠户回到铺中，肉铺已是蛛网罗布，荒屋蔽室。张屠户席地而坐，回忆此段时间发生种种，恍若一梦，神游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张屠户起身开门，却是一位天真烂漫小童子，作揖言道“我是秋疾，卜测到您是巳时归家，没想到是午时，看来还是灵力不够呀，我家主人有请，请与我走一趟吧~”

张屠户疑惑，“你家主人何许人也”童子答道“与您颇有渊源，您见到就知道啦”

张屠户茫然困惑，却也好奇何人竟料想如此准确，自己何日洗清罪名，何日归家都一清二楚，不自觉便跟上童子脚步。

一路北行，未时时分，到达童子所言之地胡山（今章丘胡山森林公园），张屠户驻足喘息，心想这童子莫非真有神力，小小年纪走过这百里竟不疲累，童子回身，指引方向言道“前面就是我家别院啦”

张屠户仰首，眼前重峦叠绿，云腾雾绕中有一山间别院，环山岳而建，深谷空幽，高空亦有祥云笼罩，张屠户哪见得如此盛景，不免驻足观赏，连连称奇。

顷然，张屠户随童子进入厅中，童子言道“先生稍事等候”便走入内室，轻纱帷幔之中，张屠户朦胧间望到内室有一人侧卧榻上，不知男女。

童子回报完，俯身出室言道“家主身体抱恙，请先生于厅内与家主交谈罢”

话音刚落，内室传来一阵话语声响“恩公，请恕我身伤欠佳，不能与君面见畅谈”张屠户疑惑答道“阁下可是认错恩主了”家主气虚声弱的语态添了些许悦然“事虽遥远，然若昨也，我是您那日饶过一命的白狐，您可还能忆起”张屠户回忆往昔而后恍然大悟，连连作揖“当日气极，若对阁下行粗野之事，还望海涵”

家主进而言之“恩公并无非分之举且放我生路，自那日后，我便深晓酒之恶果，后苦心修炼，终于化得人形，欲报恩却听闻恩公已含冤入狱，心不甘而查勘知悉案件全貌，晓明水城中腐败乱象，便静候谢公对其施效移身传魂，终沉冤昭雪，得见恩公”

张屠户箭步至帷幔帘前激昂陈词“阁下大恩，非只言片语所能言谢，我铭感五内，他日若需景助，不论何时我有招即来！”

家主言道“恩公许我一事就好，世人皆晓饮酒误事，酿恶果失良机，卜测到恩公弱冠之时饮酒误科举，而立之年饮酒弄得妻离子散，已近不惑却蒙冤入狱，皆是酒之恶，望恩公尔后切莫饮酒，定牢记此事”

张屠户磕头半晌礼拜鸣谢，举头仰首，眼前哪里还有重峦叠翠，奇境别院，仅有几堆落叶沙土，荒冢孤坟的萧瑟景象。

自此之后，张屠户滴酒不沾，亦将戒酒之故事说与亲友街坊，众多历经此事之人推波助澜，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酒之恶果，故事潮鸣电掣亦有蔓延至整个明水城中之势。

关厢乡（今章丘绣惠街道）食肆街酒业经此事影响愈渐颓势，恰逢此时，一行贩铁卖石的商队在此落脚休憩，却发现此地工业萌芽已生，铁业待兴，便驻足停留，与本地人合作营商，一时间铁铺盛行。

百载已过，关厢乡铁市（原绣惠铁市）已是江北铁市中冉冉而生的明星，闪耀在整个中原大地之上，而在这悠悠岁月长河之中，明水城的种种故事，灿若繁星，引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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