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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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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马榨菜
在黄河岸边我的家乡，有一种普普通通的野菜叫马榨菜，荒滩碱地、壕畔沟旁，它都能蓬蓬勃勃、逆势顽强的生长——那青绿的叶片、紫红的茎蔓、淡黄的花儿,极尽全力地为大地点缀些许生机、为人们送去丝缕清香。
我觉得我就是一蓬遭受命运之神捉弄，但又自信自强的马榨菜！
1964年的春天，马榨菜刚钻出地皮的时节，我也呱呱落地。春季里并不一定都是鸟语花香的日子。我的诞生，不仅没给全家带来欢乐，反倒给亲人增添了片愁云——我幼稚的四肢全部严重畸形，胳膊和腿的关节呈半僵直状态，双手、双足均弯曲不能伸展......。见了我的乡亲们都摇着头说：这孩子命好苦啊，就象坡里水淹日晒的马榨菜。
老辈人常说：黄河水是有灵性的，浇草草茂、灌花花香。喝黄河水长大的我，在父母地精心呵护下，五岁时竟能站立起来了。右手完全不能用，我就学着勉强用左残手......八岁时的我，蹒跚地迈进了学校的大门。略懂文墨的父亲给我起了个学名——徐辑明，辑明，辑明，包含着全家人的希冀，承载着全家人的热望。
1982年，初中毕业的我彷徨迷茫了：花草馥馥，春坡里嬉戏；碧水盈盈，夏塘中畅游；粮果硕硕，秋田内收获；白雪皑皑，冬野上踏歌——这一帧帧司空见惯的画面、一个个习以为常的的动作，对于我，却是朝思暮想的幻影，梦绕魂牵的奢望......折翅的鸟儿如何翱翔？受伤的鱼儿怎样遨游？残疾的我，人生的梦想难道只是易逝的肥皂泡？野外的马榨菜啊，我苦苦的命运真的和你一样吗？！
隆冬的一天晚上，听到我的长吁短叹，煤油灯下的母亲停住了手里的针线：“孩子，做人一辈子谁能容易啊！啥苦也得能吃下，啥罪也得能扛住，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你不见坡里的马榨菜吗，它知道它没有生长于温室花盆的命运、也没有被人精心莳弄的福气，但它却心装希望、不悲不怨、奋力抗争，草木不生根的盐碱地它都能活下来，雨淹它不死、旱晒它不干，年年冬季风雪打，年年春天它又发芽......”。灯光里的母亲银发斑斑、皱纹深深，平缓而谆谆的话语似千钧重锤，擂震我的心鼓！是啊，我也是七尺儿男，我也有一腔热血；保尔的事迹曾澎湃我的激情，张海迪的精神更炫丽过我的梦想；我要学古人“天生我材必有用”、“安能叠燮垂双翼”的豪气，我要象贝多芬那样“扼住命运的咽喉，不能向它屈服”......
树立起了满怀的信心，鼓荡起了旺盛的勇气，我就象一只升帆待航的船。1983年春天，在全家人的支持下，我便拜师学习中医。
从此，我在中医的海洋里艰难地起锚了。白天，我在老师身边悉心研习、仔细揣摩；晚上，我更是勤奋地博学广记《中医学》、《方剂学》《内科学》、《中医儿科妇科》等一本本厚厚的医书：困了，撩把冷水提提神；累了，嚼枚辣椒聚聚气。多少次，沙沙的书写声提醒报晓的雄鸡；几回回，双眼的血红丝辉映东方的黎明。夏夜的热浪熏蒸出浑身的痱子，算是寻常之事，最艰难的是严酷的寒冬——由于身体的缘故，我学习之时，常用一种姿势，久不活动，麻木的双腿上就冻裂出一个个冻疮，这处化脓未封口，那处又开始溃烂，最严重时四、五个疮口能连成一片……时至今日，我双腿的冻疮留下的疤痕仍清晰可辨。为了学好针灸疗法，我常在自身的穴位上调试针感，凡是左手能够得着的穴位，我没放过一处，有的部位由于反复的试针，被扎成了马蜂窝。
——我学医的地方离我家有二十多里路。我所在的诊所的后面是一座养老院。我每顿的伙食，就是养老院里帮我馏热的自备干粮和一点咸菜。在我学习的四年中，都是我衰老的母亲步行来给我送干粮、衣物，冬天一星期送一次，夏天三天送一次……将近三十年后的今天，我的眼前仍然常常浮现胳膊上挎着盛干粮的大竹篮、白发飘乱， 行走在尘土中的母亲的身影。我始终相信，支撑我母亲的信念是那旷野里的马榨菜。——因为.….母亲每到我学医的地方，顾不得满身的疲惫，就先向我讲述一路看到的马榨菜，它的鲜活、它的旺盛……甚至在冬天，她老人家仍说梦见马榨菜的种子在漫天飞舞。那一年的风雪天，挎着竹篮的母亲迈进了我的住所，我发现母亲的浑身除了雪花还有泥水，母亲笑着解释为了护干粮篮子跌了一跤。在我的湿润的目光里，母亲伴着屋外的风雪声轻唱起令我终生难忘的歌谣：“马榨菜儿青光光，身世凄凉开花香……”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1987年，我们黄河镇全体乡村医生摸底考试，我以97分的成绩名列第一。随后，我就办好了相应的手续，在我们村独立开业行医了，在为乡亲们诊病治病的同时，为了提高自己的医学知识和技术水平，我报名参加了山东中医函授大学。
在我们这儿，乡亲们从本村不论买东西、还是治病都有赊欠的习惯，这样更使我本来就窘迫的家境捉襟见肘了。1990年8月，我接到了章丘市卫生局的通知，要我去明水参加15天的中医高考辅导学习。那时，我只凑齐了16元钱。到了辅导站后，更没成想食宿费要自理，我只得寄宿在离辅导站二里多路远的亲戚家里。16元的盘缠只允许我每顿饭光吃一个烧饼，实在饿极了，我就喝些免费的开水充饥。好几次，我为了保存力气，都没挪走那二里路到亲戚家睡觉，只在教室里的连椅上和衣凑合。学习期满回到家后，我一口气喝光了母亲给煮的一斤多面条。望望我消瘦的脸庞，再瞧瞧那干净的锅底，向来不言困难的母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蹒跚着边用毛巾给母亲拭泪，边唱起了母亲鼓励我的那首歌：“马榨菜儿黄花甜，吃尽苦难开笑颜......”
不由几番寒刺骨，那得梅花扑鼻香。经过四年的拼搏，1992年，我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山东中医大学自学高考的大专文凭，我的几篇中医学术论文也在《山东中医》等全国著名杂志上发表。为了诊治疑难杂症，我拖着残疾之躯四次往济南，拜访当时八十多岁的山东中医学院的周凤梧老教授，周老被我的精诚所感动，破例收我为徒。在老教授的指导下，我的医学水平大幅度提高，周围十里八乡慕名找我治病的人越来越多。
阳光普照着每一片绿叶，雨露滋润着每一株小草。1995年，章丘电视台、《济南日报》、济南广播电台，都对我的事迹进行了报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时任共青团章丘市委书记的李波亲自来到了我家，对我嘘寒问暖......我象一丛沐浴着春风的马榨菜葱郁灿烂、生机盎然！
幸运之神总会光顾那些拼搏向上的人。1998年，章丘市外贸公司破例聘我为其门诊部的主治医生。明水，绚丽多彩的城市风韵，将我的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我依旧对病人真诚实意、对医术精益求精，就象门诊部对面桃花山公园里的那片马榨菜一样，即便被改良移植在闹市中，也朴实无华、不媚不娇，散发着独特的淡香。不久，我就被评为“章丘市十大优秀青年”，同时被推选为章丘市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
有人说，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我信！1999年春天，有一位年轻的妇女找我来了。她叫李兰英，济南人，几年前与丈夫离异后，独自来明水开了家饭店。整日的劳累，让她患上了腰疼病。我认真地给她拔罐、针灸，仔细调理......两个月后的一天,病愈的李兰英，把我请到了她的店中，向我坦诚了心扉：“通过你给我治病的这段时间，我觉察你是一个身残志坚、勇于进取、正直善良的人，更是一个能与我同甘共苦、携手并肩的人......”。突如其来的爱情让我意乱情迷、心头鹿撞。说句心里话，李兰英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精明能干，能与她相知相印、结为伴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我这严重残疾的身躯......不，我绝不能拖累她！于是，我委婉地拒绝了。一个星期后我准备回老家探望，刚挪上班车，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就冲我跑来，啊，是李兰英！当我们到了老家里，我把我和兰英情况向母亲说明白后，泪光闪动的母亲把兰英紧紧地搂在怀里，口中又轻吟那古老的歌谣：“马榨菜清香在，再经苦难也有人爱......”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在优美的歌声中，我和李兰英举行了结婚仪式。婚后，李兰英转让了她的饭店，把全部的资金和精力都投入到我负责的门诊部里，我的医疗事业如虎添翼、更上层楼。在房价低潮的时候，我俩又买下了几处房产。2008年，在章丘市中医院的支持下，我们招聘了八名药剂师、护理师，在自己购置的400多平方米的临街三层楼房里，办起了“明珠小区社区卫生服务站”。
海阔天空展双翼，风生水起壮雄心。在我事业有成、愉悦幸福的今天，我不会忘记我昨天的困苦、昨天的艰辛，我更不会忘记党和政府对我的关怀，社会对我的关爱，我就象那散发着幽香的马榨菜一样，以实际行动向人们奉献我的爱心：自99年我与兰英成家以来，每年为孤寡老人、困难家庭减免医药费一万多元；非典、地震等自然灾害，我捐献药品钱款累计两万余元；每年为群众免费查体三千多人次......
桑梓育我万丈情，我尽微力报深恩。每年的春天我都回我的家乡，在村委大院内，为我的父老乡亲义诊三、四天。今年春天，我和兰英带着一双儿女又来给乡亲们义诊，结束后临回明水，乡亲们纷纷给我送来土特产，我一一谢绝。我对兰英意味深长地说：“咱从田野里带回一样东西吧。”心有灵犀的兰英找了个花盆，驱车拉着我和孩子寻觅到了一簇马榨菜，她帮我把马榨菜移栽于花盆中。上车后，我让兰英把那盆鲜活的马榨菜放在我的怀里，我用那只仅能用的左手把它紧紧地拥住。八岁的小女瞪着眼睛问道：“爸爸，到咱家里，你把这盆马榨菜放在那里？”我眼睛潮湿着,既象回答女儿又象对自己说道：“放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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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7 19:56
发表于 2014-11-28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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