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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冉冉升起，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古老国度全新时代的开始。
在当时，欢呼的人们可能不会想到，这面点亮他们心中无限遐想与憧憬的旗帜，同样为京城的一家商号，漫卷着无以复加的自豪与荣光。这份喜悦，恐怕也是百年前那一群从山东章丘来京城打拼立业的东方商人们无法想见的。这个古老的商号就是瑞蚨祥，这个豪门望族就是旧军孟氏家族。
以孟洛川为代表的孟氏商人，一定不会想到，这处承载了他们一生梦想与荣耀的瑞蚨祥绸布店，会以这种形式，光彩亮相于共和国的恢弘历程之中，并将和这个伟大国家一起，涅磐重生；新中国的成立使祥字号焕发了新的生机，瑞蚨祥承做的共和国第一面五星红旗开启了一个时代的大幕，迎来了共和国重生的曙光……
开国大典
新中国第一面五星红旗
1956年12月7日，毛泽东主席和民建及工商联负责人的谈话中强调：“历史的名字要保存，瑞蚨祥一万年要保存！”
毛泽东主席高瞻远瞩，道出了中国共产党人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坚守。
百年风云，历经沧桑。追溯这段历史，我们深深感到一个家族的兴衰与国家的发展息息相关。
晚清著名书法家华世奎题写的“瑞蚨祥”手稿原件
旧军孟氏，作为亚圣后裔，是章丘刁镇旧军当地的豪门望族，亦是富甲一方、货通中外的伟商巨贾，闻名遐迩的孟氏祥字号，尤其瑞蚨祥，作为中华老字号，誉满神州。以瑞蚨祥为代表的孟氏祥商，发轫于明末，崛起于清中期，鼎盛于民初。其兴起，是近代中国经济、社会和文化各方面发展的综合反映；其发展，折射出中国近代商业发展的历史轨迹。在经营方面，它开辟商路，促进了各地区间的商贸联系，推动了贸易市场的建立和发展；它首创连锁经营，开连锁经营模式之先河；它创新了股份经营体制，实行两权分离，促进了制度创新和商业经济的发展。在文化方面，它强调“忠恕”之道和“财自道生，利缘义取”的儒商理念，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商铺文化、营销文化，极大地丰富了传统商业文化内涵，时至今日仍然具备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力。孟氏商人所创造的商业奇迹，已成为宝贵的无形资产。时至今日，孟氏祥字号仍然具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力。
1928年的北京瑞蚨祥
瑞蚨祥标识
晋干宝《搜神记》书影
发 迹
孟氏“祥”字号的发源地就在济南市章丘区刁镇旧军，当地人俗称“旧军孟”。
章丘旧军镇曾为两汉时期的重要城池，猇国的都城。据《汉书》记载“猇节侯启，赵敬肃王子。征和元年（前92年）立，十三年薨”。汉武帝时叫猇城，后改城为县，属济南郡。到宋景德年间，“移县北置清平军，后废清平军置军使”。从此，改称旧清平军镇，简称旧军镇。北宋时，开凿运粮河（当地人称赵匡胤运粮河），由镇西迳流向北，小清河东西穿过，成为便利的水陆交通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南面古有周道，北接平原，可获五谷之香，西南临白云湖，可收鱼虾之利，是为章丘的北粮仓，优越的地理环境为工商业的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至清代康乾年间，镇容繁华，民殷物阜，货物店肆，充溢金阊，贸易镪至辐辏。
旧军孟氏，先祖为亚圣孟子后裔，明初时避战乱由邹城迁至河北枣强，后于明朝洪武二年自河北枣强迁入章丘旧军，早期主要以耕织兼耕读谋生，亦农亦商，后逐渐发迹。当时旧军镇北部有个叫辛寨的地方，生产土布，在当地被称之为“寨子布”，最初孟家便是游走外地赶庙会销售“寨子布”，逐渐积累了一些财物。至清乾隆年间，孟氏家族的孟兴智和孟兴泰在省城济南创建了庆祥布店和隆祥布店，不久孟兴智又在北京设立了瑞生祥绸布店，孟兴泰在周村设立了恒祥染店。从此孟氏家族从行商变为坐贾，孟兴智和孟兴泰也就成为了旧军孟氏“祥”字号商业帝国的兴商鼻祖。
老账本
1941年的济南瑞蚨祥
发 展
早在清乾隆年间，旧军孟家经营商业就扩大到周村。周村，地处济南与青岛之间，时为中国北方最大的纺织品集散地。数百年间，商号云集、贸易辐辏，古来有语 “山东一村（周村），直隶一集。”言意：当时周村工商业极其繁盛。 周村古商城曾先后聚集了1000多 家老字号，周村商业大街那时号称“日进斗金”。章丘旧军孟氏为代表的“祥”字号在此开创基业，因善经营而迅速崛起，发展成为最先走向全国各地的商帮。1907年《章丘县乡土志》有这样的记载：“县境户口綦繁，土谷所出不足以共食指，故懋迁有无在本境者犹少，而在外州县以及外省者恒多。如济南、如周村、如津沪、汉口等处。”章丘早年的孟氏商人，主要以耕读为业，兼以贩卖土布起家。到康乾年间，孟兴智、孟兴泰兄弟2人由行商变坐贾，开始在周村鱼店街开办庆祥、下沟街开办恒祥、丝市街开办瑞生祥，专营白土布及色布的批零业务以及色布的染整，因其质量好，顾客盈门，利润颇丰。随着孟氏在周村开设的恒祥染店生意日渐兴隆，京津一带慕名前来洽谈生意的客商逐渐增多，面对外来商机，当时的恒祥东家孟毓溪与大伙计董连元商议，决定到河北鄚州发展。当时的鄚州是中国北方物资交易的集散中心，有“北京人全，鄚州货全”“天下庙会数鄚州”之说，孟毓溪在鄚州镇大街设立了鄚州恒祥染店，鄚州恒祥广货店，鄚州谦祥布店，经营布匹兼杂货，印染各色布，各商号在孟家及经理董连元的精心经营下，如日中天，利润年年增长，一举超过周村的商号，誉满京津。“祥”字号在鄚州的成功，成为他们进军京城的跳板，在“祥”字号的发展史上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从历史上看，孟氏“祥”字号商帮的发展主要有三条路径：
早期的第一条路径：旧军—辛寨—鄚州—京津；
第二条路径：旧军—周村—济南等地；
第三条路径：旧军—济南—京津—武汉（青岛、烟台、杭州、苏州等）。
在城市，孟氏“祥”字号商帮不断收买、吞并弱小商号，扩大经营规模，而在农村则积极投资于地租经营，秉承了“以土为本”的封建“重农”思想，在全国广置良田。旧军当地有“骑着马，一天跑不出孟家之地”的说法，足见孟氏对土地的钟爱，据记载孟氏十大堂号在清末民初拥有土地四千余亩，房屋达数千间之多。传统的乡土观念依然在孟氏商人意识深处有一席之地，就连名满神州的儒商孟洛川都以拥有足够多的“土地”而自豪，夸耀“从岱岳山麓到渤海之滨，处处有孟氏庄田”，显然，其内心深处仍然是广置良田的“村落主义”。
旧军孟氏在经商的同时还注重科考，但因其商业名号太响，人们往往对孟氏在官场的势力关注不多。清代仕宦四途，分为军功、恩荫、科举、捐班。旧军孟氏资财雄厚，以巨资捐得官衔或官职的，达九十人之多。另外孟氏因科举而考取功名的人数也在章丘本地氏族的前列，共出进士三人、举人六人以及秀才若干。
可以说孟氏“祥”字号商业的兴起，是以土地经营为依托，以官僚士绅为后盾，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待顾客为上帝”的经营理念为根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步步累积起了其商业帝国的雄厚根基。
解放后，公私合营时的北京瑞蚨祥
祥字号儒商经营理念
兴 盛
无论对一个人，一个商帮，还是一个国家，机遇都是重要的，孟氏家族和孟氏商人的机遇就是重商主义的兴起，晚清实行的“重商政策”和“商法”的颁布，孟氏商人紧紧地抓住了这次机遇。可以说“天时”赋予了孟氏商人历史机遇。
自从清同治元年济南瑞蚨祥创立以后，“祥”字号迅速扩张，特别是北京瑞蚨祥的建立，成为“祥”字号扩张的一个标志。其中连锁经营是其扩张的主要形式。北京瑞蚨祥是1893年创立的，它的前身是设在北京前门外鲜鱼口布巷子胡同的鸿记布店，主要经营的就是上文提到的“寨子布”，生意也一直很好，但后来由于洋布进入中国，物美价廉，致使土布业务日趋狭窄，利润更是直线下降。在这种情况下东家孟洛川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投资8万两白银，在北京前门大栅栏置地造房，开设北京“瑞蚨祥”，主营绸缎、广货、布匹。此后在短短十几年间，瑞蚨祥变为一个拥有五大字号，垄断一方的以售卖绸布、皮货、茶叶、洋货等为主的商业连锁，先后在天津、青岛、烟台、保定、上海、沈阳等地都设立了瑞蚨祥分号，形成了孟氏版的连锁经营机制，全国上下连锁商号达几十处，开创了中国连锁经营的先河。美国零售业巨头沃尔玛公司创始人山姆·沃尔顿曾经说过：“我创立沃尔玛的最初灵感，来自中国的一家古老的商号。它的名字来源于传说中一种可以带来金钱的昆虫（即青蚨）。我想，它大约是世界上最早的连锁经营企业。它做的很好，好极了。”
旧军孟氏此时到达了发展的鼎盛时期，在当地人眼里孟家已从“躬率婢媪操作”的劳动者，变成“车辙宴会常终夜”的大户望族。这一时期，“祥”字号的店铺在全国有136多家，甚至东渡日本设庄，渠道通联欧美。旧军孟氏家族逐步形成了以经营布匹、茶叶、杂货、钱庄、当铺、土地等多种项目为一体的商业集团，旧军也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孟氏鲁商的故里。“1928年时，旧军就有人购置了英国的发电机，自己发电。有一户孟家的老太太过生日，四大名旦除了梅兰芳有事没来之外，其他三人都被请来贺寿，由于私交很好，梅兰芳还专门为老太太在袁世凯的议会大厅补了一个专场。”旧军西村村支书孟永告诉笔者，“老太太做寿的场面很排场，当时请来一线的名角就在他们自己家的大园子里唱，那些二线的就在花园里给家丁、仆役们唱，三线不出名的那些就在街上给乡亲们唱。整个旧军就像过年一样热闹。”据考证鼎盛时期旧军孟氏仅孟洛川一支在济南一地即有房产1000余间，资金超过180万银元。
孟氏商人创造性地采用连锁经营形式，使“祥”字号遍布全国各地，这时，“祥”字号达到了鼎盛时期，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商帮，即“祥帮”。林修竹所著《山东各县乡土调查录》（卷 一，1920年）对孟氏祥帮的经济实力更有详细的记载：“就全县（指章丘县）论，该县人民有经商之特长，所有济南商号，为该县人经营者，十居七八。数十年来，章丘商帮隐然有左右济南经济之能力。故由商致富者，实繁有徒，如旧军孟氏所设之绸缎茶庄，不仅济南一隅首屈一指，即京津一带，亦独树一帜，其尤著者也。”可以说，孟氏“祥”字号商帮是由单一姓氏创建的近代最大的商帮，其发展史折射出中国近代商业发展的历史轨迹。
1924年济南估衣业公会同仁合影
民国时期瑞蚨祥海报（首都博物馆馆藏）
保荐信原件
衰 落
商帮的命运总是与家国的兴衰息息相关。1928年秋，土匪张鸣九抢占章丘城，为害巨大。旧军是城北大镇，财富聚集，自然为土匪所垂涎。彼时章丘的民团剿匪失利，本地士绅就近请到了臭名昭著的孙殿英部帮助剿匪。1929年农历正月，孙殿英应邀进镇参观，很快便被镇中的繁华所吸引。待剿匪成功之后，孙殿英假意率部离开，实则暗中派部队回到旧军进行了数日的抢掠。根据旧军庄志编纂委员会所编纂的旧军庄志所载，此次劫掠掳走旧军居民的财物装满了200多辆大车，抢劫时，乱兵把全镇烧成了一片火海。从此旧军一蹶不振，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田连阡陌、楼阁连亘的日子。
孟氏在各地的“祥”字号在山河破碎的大背景下也日渐衰落，“七七事变”后日军逐渐占领了中国北方，日本将一切商品都控制在自己的所谓“经济组合”中，商业货源日渐紧缺，各地物价上涨，再加上伪政府出台的限价令，所售商品价格往往低于市价，而所有货源掌握在日本人手里，长期高价买入低价卖出逐渐导致各商号流通资金损失殆尽。时局动乱、商号入不敷出，导致人心逐渐涣散，家族内部矛盾加剧，旧军孟氏愈加陷入困境。
抗战胜利后孟氏商人以为时来运转，孰知国民党政府的苛捐杂税和敲诈勒索也是有增无减。特别是全面内战爆发后，通货膨胀严重，孟氏商业帝国在日本投降时残存的一点家底，再次被搜刮一空，各地“祥”字号商铺纷纷关门。
老账本
1949年1月，北平（北京）和平解放，瑞蚨祥经理们担心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财产被解放军没收。同年4月，中央政府发布的一份布告让他们吃了定心丸。布告称：没收官僚资本，民族工商企业承认其所有权，可自由经营。
历史走到了1949年10月1日，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宣告成立，天安门前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这面见证新中国诞生的国旗，是由一家创建于山东章丘的百年老字号“瑞蚨祥”绸布店供料制作的。以瑞蚨祥为代表的孟氏“祥”字号，在新中国成立后获得了新生。1954年，瑞蚨祥率先实现了公私合营。到今天，瑞蚨祥、祥义号、谦祥益、丽丰祥等“祥”字号百年老店依然被人们所推崇，而随着中国经济体系的不断发展完善，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发展经济的重要性，山东儒商旧军孟氏“祥”字号商帮的经营之道、处世之道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深入发掘、研究。 （文/图：翟伯成：章丘区政协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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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5 18: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