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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花开她最美(追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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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9 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山野花开她最美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上世纪末,一首追思旧情的伤感歌曲曾经传遍城里的大街小巷,引起成千上万的返城知青们的共鸣。我听后内心也不由一震。抚今追昔,无限感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可是每当想起来还是让我感到愉快和幸运。它是在我前面已经度过的大半生中所留下的一段极其难得的快乐时光。本来那是我的一段比较艰苦的岁月,可是因为有了她——一个在大山里土生土长的女孩,使我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对生活的感受。多年来我一直把这段经历埋藏在心灵深处,极少对人说起,即便我的妻子也不例外。因为我不愿意与人分享。但是近年来我的思想却发生了变化,竟想把它说出来了,不再想把它带进坟墓了。幸好现在已经有了网络这个方便的平台,因此我也能对着好友们敞开心扉了。倘若此文能引起诸位好友们的感慨和某些怀旧心思,无疑是对作者的最大的安慰。
现在就让我们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那时候我还非常年轻,时值文革早期。十八岁的我在省城高中毕业后无所事事,跟随造反派闹腾了一年。之后便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被分配到一个离省城一百多公里的偏僻山村。对于我们这些游手好闲惯了的城里少爷来说,参加农业生产的劳累和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单调的日子,无望的前途,非常令人苦闷。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一年,但感觉就像过了一辈子。
到了第二年我遇到一个转机。本村小学原来的任课教师因为工作调动出现空缺,所以村里决定并上报公社教育部门批准,要我接替他的工作。当然这太让我高兴了,从此我就不用再上山下苦力了,而且还有了看书学习的时间。我一向是个爱学习的人,下乡时我带了好多书来,可就是没时间、也没心情看。劳动实在太累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法看。
该村位于四面环山的一个盆地内。全村五十户人家,三百左右的人口。各家院门有高有低,错落有致;村东、村北有先辈开出的大量梯田。农业生产的条件还算可以,就是交通不大方便。离这最近的一个村有五里路,穿过后要再走十多里路才能到公社驻地。学校设在离村一里远的山上,它的前身是座山神庙,独门独院。庙的西边是一道大山沟,北面是大片的山林。风景优美,气候宜人。
山上的学校.jpeg


    在学校通向村里的东西小路南侧有一个水湾,下雨时周围的雨水都汇集到这里,然后再沿着河道向北流去。水湾南侧又是成片的树林。湾水在平时非常清澈。小鱼啊、泥鳅啊,蝌蚪啊……都有。白天树上蝉声长鸣,晚上则是蛙声一片。
自从当上民办教师后,我就搬进学校的一间耳房里住宿。以校为家,一心扑在工作上。当时全校就一个初小班,是一到三年级的复式班,不到二十人。只有我一个人教,语文、算术、体育、唱歌都得上。虽然累,但是我快乐着。跟孩子们在一起有着无穷的乐趣。
在三年级的学生中,有一个引人注目、长相漂亮的女生叫杨雪。她是本村支书杨林山的大女儿。她因为家里弟妹多,日子穷,所以穿的衣服虽然旧了点儿,但是长得却白白净净的。两只眼睛很明亮,头后梳着两个小辫子。性格很文静,学习也好,还担任了班里的班长,非常讨人喜欢。她的个子较高,与其他女孩站在一起,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交往的增多,杨雪和我渐渐地熟悉起来,并在心灵上消除了隔阂。我热心的工作态度,渊博的知识,还有年青时特有的潇洒帅气,使她对老师无比的崇拜。我时常感到她向老师投来的那种敬佩、羡慕的目光。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也有很大的烦恼。上山下乡,何时是个尽头啊!虽然暂且在学校教书,可总不能在这里教一辈子啊!远离亲人、朋友,心事无处诉说。特别是每当周六、周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就会倍感孤独,闷闷不乐。
一天,我坐在校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十分无聊,很随便地望着远方。突然看见:杨雪背着竹篓朝这边走来了。她上穿浅红色的褂子,下穿一条蓝短裤。
“老师,您在这儿玩儿啊!”杨雪一看见我即挥手对我打招呼。
杨雪是一个勤快的孩子。在家她是老大。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真是一点不假!别看她才满十岁,但已经会干很多活。看孩子、洗衣服、烧火、提水、扫地、打猪草……
杨雪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她竟然看出了我那忧郁的表情。
“老师,你为啥不高兴啊?”
“哦,没啥!”对一个孩子我能说什么呢?大人的心事她怎能理解呢?于是我就敷衍过去了。
但到了第二天,杨雪又来了。这回她没去打猪草,而是专门到山上来,帮我扫地、提水,还要给我洗衣服。但我不让她干,她却非要干,我最后作了让步。因为一味拒绝也不好。做完之后我就给她讲了一会儿书上的故事。
在平时,杨支书一家对我一直很关心。常派杨雪给我送些队里种的蔬菜瓜果什么的。还说在咱们这样的穷山村,条件这么差,让城里来的老师受委屈了。还专门找了一户合适的人家给我做饭。这让我很感动。
杨雪还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对山外的事情很感兴趣,常常缠着我给她讲这讲那的。甚至晚上跑来让我跟她一起仰望天空数星星,讲讲牛郎织女怎相会。望着她那张天真、懵懂的脸,我真得很喜欢她。一看见她,我就想起家里的小妹,也跟杨雪差不多年龄。在家里,只要小妹觉得无聊了,就会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纠缠我。所以只要杨雪在这里,我就像身边有了亲人,感觉不再孤独。
山里的孩子单纯、朴实,没有任何杂念。杨支书一家对老师一向尊重信任。只要杨雪说来找我,她们是绝对放心的。面对这么好的父老乡亲,我只能暗下决心:决不能辜负他们的重托。一定要好好工作,把孩子们教育好、培养好,让他们个个成材。
又一个周六来到了。下午杨雪背上竹篓又去打猪草。当她走到我跟前时我问她:“杨雪,你都打哪些猪草啊?”
她说:“我只是采苍叶!别的都不要。”
“苍叶?我知道。可看上去毛茸茸的,并不鲜嫩。那猪它爱吃吗?”
“行啊,爱吃。……我采回去并不是直接喂它。而是把苍叶直接倒在水缸里沤上,过几天才让它吃。”
“哦,我明白了:那是发酵饲料。糖化以后还有点酒味,并不难闻。”
杨雪听后点了点头。杨支书在村里当官,常出去开会、参观,毕竟比一般村民见识得多。在村里带头搞起了发酵饲料,这也在情理之中。
“我下午没事。也帮你去采苍叶吧?”我说。
杨雪迟疑了一下。然后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谢谢老师!”
于是我俩一起向山上走去。近处的苍叶都被采的差不多了。只有远处的山崖下,因为去的人少,所以可能长得多一些。以往杨雪一个人不敢去,可今天有我陪着,她决定去那里多采一些。
我们去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苍株遍地,苍叶肥大。真是叫人高兴啊!感叹过后我们便动手采了起来。
这儿左侧有所废弃的破房子,右侧有几个坟头。往上看不见山顶,只有往后看视野才开阔一点。偶见野兔窜过,周围一片寂静。一个人来这里确实有点孤单、害怕。
况且天有不测风云,下边突然发生的事真是出乎我们的预料——
一声响雷传了过来!我们不知道山顶那边一大片乌云正朝这边涌来,等我们看见它时已经快到头顶了。山间冷风开始刮起,阴云开始遮日,一场大雨将至。
山上没有安全避雨的地方,我们只有赶紧往回跑。可跑着跑着,雨就下起来了。雨点很大很急。雷声隆隆,大雨如注。等我们跑进学校大门的过道里,两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我们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感觉开始害冷。不行,必须换身干衣服。否则会着凉感冒的。
我很快想了一下,然后就去我的宿舍找衣服。我拿了一身干衣服和一条毛巾回到大门过道里,跟杨雪说:“你去我的宿舍里,把湿衣服脱下来,擦干身上的水,然后穿上那身干衣服。衣服就放在炕头上。然后等我去点火把你的湿衣服烘干再换上。好吗?”
杨雪点点头去了。于是我抓紧把我的湿衣服脱下,换上干的。然后就去灶房点火。我的湿衣服先不管了,应该先把杨雪的湿衣服用清水涮一下,拧后再烤干给她。
杨雪脱下她的湿衣服给我送了出来。我见她穿了我的大褂子,围着她的身体就像一条裙子。是那样的不合身,感觉怪滑稽的:就像一个小矮人。送下后她便回去翻看我炕头的那些图书。
等我把杨雪的衣服烤干后给她送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躺在我的炕上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她。于是就给她盖好床单等她醒来。
我悄悄坐在一旁,仔细端详杨雪的脸。真乃“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山人未识”啊!虽然她因为经常日晒皮肤微黑,但还是掩盖不住她那本质上的白。五官端端正正的,她怎么就长得这么漂亮呢?我默默自问。但答案并不难找:是遗传。因为她妈就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我暗自遐想:这杨支书可真有本事啊!一九五八年公社组织修水库,杨支书出山当民工,住在水库附近的村子里。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魔法竟哄得房东女儿动了心,寻死觅活地要嫁他。最后终于跟他进了山,并死心塌地跟他过了这些年。孩子已经生了三个还没完,肚子里已经怀上第四个。……
雨停了。我把杨雪的干衣服给她放在枕边,然后走出宿舍洗涮我自己的湿衣服。在拧干后把它晾在院角的晾衣绳上。
等杨雪醒后走出来,她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了。天快黑了,我送杨雪回家。刚走到半路,就见杨支书前来接她了。他见女儿安然无恙,一下子放下心来,并邀我去他家吃晚饭。但被我婉言谢绝了。
我是这样想的:帮助、照顾好每个孩子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应尽的责任。那些年曾有多少次啊!天降暴雨,洪水漫过桥面。放学路上,是我把孩子们一个个的安全送到对岸。我还曾奋不顾身地跳进激流,救下被水冲走的孩子。……
炎热的夏天终于结束,秋天来了。气温降低,叶子黄了。远近的山峦、田野大部分变成了金黄色,还剩少部分绿色杂居其中。秋高气爽,白云如棉。山上的景色绝美,处处风光无限。
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时刻,大多数人都不愿待在家里。总想走出去,享受这人间的美好,大自然的恩赐。
就在这个星期天,刚吃过早饭,杨雪就来找我了。按照我们前些天的约定,叫我今天带她去爬玉皇山顶。这个许诺,我确实答应过她,所以不能食言。讲究信用,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
于是我很快调整了一下原计划,然后又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就出发了。
我们的目标就在东北方向。
沿着山沟,一开始比较平缓,但越走越陡,越走越累。但这没有办法。为了达到光辉的顶点,我们不能怕苦怕累。所以这次爬山也是对杨雪的教育和锻炼。
苦是苦,累是累,但是也有收获。这就是展示在我们眼前的群山构图千变万化,一步一层天。远看一个样,近看另一样;一个高度一个样,一个角度一个样。还有我们看到的景色也是无限多样,无法描绘,任何人间画家都比不过大自然的神笔。
杨雪在我的前面一蹦一跳地走着,看上去比我轻松得多。
在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爬上了玉皇山的顶峰。
站在山顶遥望四周,视野无比开阔。南面远处是更高的群山;东西方向是高矮跟我们差不多的山头。它们连绵不断,延伸到天际的尽头。北面都是一些低矮的山头,它们起伏蜿蜒,越远越低。最远处可以看到直达天边的大平原。
山上原来有一座庙,可惜早已经荒废了。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无比凄凉。
杨雪对眼前的一切当然感到好奇,叫我给她讲玉皇大帝的故事。
而关于玉皇大帝,民间传说很多。为了不让杨雪“中毒”,我必须先告诉她说:那些故事都不是真的,都是参照人间的真人真事编造出来的。天宫就是天上的皇宫,玉皇大帝就是天上的皇帝。天上那些神仙都长生不老,且“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都是一些人胡乱琢磨的。你们可以听故事,但不能信以为真。……
我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讲,一边喝我带去的瓶装水,吃我准备的饼干。
当在山顶玩够后,我们决定沿另一条路下山。下走不远我们就找到当地传说的“神仙洞”。洞内气温凉爽,不算宽,但很深。我们不敢往里走很多。洞旁不远有一个水坑,据说坑里的水就是“神水”,喝了可以医治百病。但现在却是干的。
再往下走,路越走越难,甚至就没有路。荆棘遍地,乱石挡道,还有比较高的悬崖断路。每遇这种情况,我就只好先一个人小心下去,然后再把杨雪抱下去。
  我们终于走到有果园的地方。这下好了,只要有人就有路了。虽然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我倒觉得恰恰相反。下山毕竟是省力的。
   回去后,我先送杨雪到村边,然后再目送她到家才转身往学校走。
   “老—师—再—见—!”在路上,我一边走一边回味杨雪最后的告别声,心想:这天籁之音可真好听啊!“六一”儿童节,上级组织文艺汇演,我曾带杨雪去表演节目。在舞台上,她那化妆后的形象就像天使降临人间。开口一唱,台下一片肃静。
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过去了,转眼我们迎来伟大的七十年代。从元旦开始,从每天早晨的收音机里都能听到“两报一刊元旦社论”的广播。
一九七〇年的春节,我当然是要回省城跟家人团聚的。但必须在正月开学前回到学校。
开学的日期临近了。我必须去当地城里的新华书店把学生用的课本买来。为此我去了杨支书家借用村里出差公用的自行车。一旁的杨雪听见后央求着也要跟我去。
杨支书立刻呵斥杨雪:“不行!不能给老师添麻烦!”
山里的孩子很少有进城的机会,所以每次进城都像过节似的。对此我很是理解。为了照顾孩子的心情,我说:“没关系。让她去吧!书不是很多,能带得了。”
“那就请老师多费心了!”杨支书对我说完后便把头转向杨雪:“快说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杨雪一边说,一边笑着一弯腰。
出山的路并不平坦,所以骑在车上是不住的颠簸。遇上陡坡我就得下来推上去。尽管如此,骑车还是比步行快得多。
当地的公社驻地是一座古城,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历史悠久。我们进城后正好赶上了年后的大集。
到了集上,杨雪东张西望,眼睛根本就看不过来。集上人来车往,货物繁多。叫卖声,讨价声,吵闹声,混合成叽哩咕嘟的噪杂声。
我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行。迎面过来个卖糖葫芦的,我就买了一支给了杨雪。在她的记忆中很少吃这个。
在集上,我还给杨雪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红发卡。这个花钱并不多,但对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因为回到班里后她可以拿出来向其他女孩子炫耀。
我们先去书店把预先订购的课本取了出来,搭在车后座的两侧。然后我又买了两本自己喜欢的书:《语文基础知识》,《自然的启示》。后一本书上有好多动物插图,我估计杨雪也一定很爱看。
从书店出来,恰巧碰上来城里扮玩游行的队伍。这个在文革前我曾见过,但在文革中却被当作封建糟粕被叫停了。看来现在又解禁了,城外的很多人都跟着前来看热闹。
队伍从东面慢慢地走了过来。最前面是打锣鼓的,声音敲的震天响;紧跟着就是踩高跷的几十个人。他们有的打扮成孙悟空、猪八戒,有的打扮成老头、老太太、丑妇。他们晃来晃去,冲着两边的观众不断的做鬼脸搞笑。
再后面是玩龙灯的,那条龙做得可真好看。只是在舞龙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中间的一个人被布缠住了头,结果把大家都逗乐了。
信子有五六台。两人抬一根长杆,杆子上面是一个化了妆的小孩。有许仙、青蛇、白蛇……其中最有意思的是那个“猴子偷桃”。他抓耳挠腮,左采右摘,还翻了个跟头。
还有跑旱船的,骑毛驴走娘家的小媳妇……
突然我被站在自行车上的杨雪拍了一下肩膀,说:“老师,你看那个!”我转眼一看原来是“猪八戒背媳妇”。虽然那女的胸前是假的猪八戒,身后是两条假腿,可是看上去倒真像是猪八戒在背媳妇走路。
从各村调去的扮玩队伍依次通过,过了好长时间。
等看完之后,已经接近中午了。我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买了油条和豆腐脑。然后坐在小桌前,与杨雪一块吃。
吃完后,我又带她到了电影院门前。根据大幅广告画上的宣传,我知道里面正在上映一部武打片《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感觉影片内容还不错,时间也允许。于是就把自行车寄下,买了两张票进去坐下看了一场。电影里曲折的故事,激烈的武打场面,让杨雪看得全神贯注。她这是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太阳已经西斜。我们取出自行车往回走,等到家天还没有全黑。
我相信:对杨雪来说,这一天无疑是她有生以来极其难忘的一天,收获较多。她的心里一定这样想:老师真好!
新的学期开始后,学制作了调整。小学取消了原来的高小三年,改成了小学五年。四、五年级还在本村上。就是说:杨雪的四、五年级还在这里上。为此村里派人把庙里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作了教室,又从村里找了一位老中学生(他家成分不大好)当民办教师。他白天在学校给四五年级的复式班上课,晚上回家住。但因为当时只有四年级的几个人,所以他就分担了学校的其它部分工作。我被指定为临时校长。
从此我再也不给杨雪直接上课了,但是关系并没有疏远。她每次见到我都要投来亲切的目光。周末没事也过来看我。或者帮我做点事情,或者找书看,听我讲些课外知识。
在这几年里,因为有了杨雪的陪伴,使我的心灵得到很大的安慰,精神上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在举目无亲的山村里,杨雪就是我的亲人。她胜过我的亲妹子。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杨雪的五年级也念完了。她的初中两年要到五里外的教学点去上。所以我不能天天见到她了。
一想到下边没有杨雪的日子,我的脸上就禁不住露出一丝愁容:唉!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可这点小心思还是被细心的杨雪看出来了。当她知道我的想法后,就安慰我说:“没关系,老师。你放心,以后每个星期我还会来看你的。咱们一起再去爬山。”听了她的话,我竟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杨雪果然没有食言。在每个周末,她都或早或晚抽时间过来一趟。跟我说说他们学校里的事,学习上的事。当然我也跟她去树林里采野果、捉知了猴,一起走遍学校周围的山山水水。
杨雪的高中是在公社所在的古城上的。晚上不回来必须住校,直到周末才回家一趟。当然她依旧会到学校来看我。虽然见面的次数少了,但每次相见却更高兴了。不光有了小小的新鲜感,还有说话话题也更丰富了。那些个琐事,难以尽述。
就在这三年里,杨雪发生了很大变化,由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首先是身体上的变化。她个子长高了,但并不纤细。体形匀称且健康,女性特征明显发育。再就是在知识上大幅增加,竟能说出许多我不知道的事物。还有就是心理上的。好像是在高二的时候,我感觉她看我的表情有了变化:她的目光、表情不再单纯。不再正面朝我、正眼看我,而是躲躲闪闪地看,好像有话要说但不说。有时局促不安,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说话的声音小了,也不流利了。脸上羞羞答答的,还莫名其妙的泛起红晕。我猜她一定有了心事。但我不能问,不方便问。
曾经有一天,她突然问我说:“老师,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她?这话从何说起?我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但我不能驳她面子,于是就顺水推舟说“不嫌弃,我哪能嫌弃你呢?”
后来又有一次,她说:“老师,我上你这儿来你高兴吧?”
“高兴,我高兴。杨雪来看我,咋能不高兴呢?”我仍然顺势回答。
晚上,我躺在炕上转辗反侧,仔细寻思杨雪这段的表现和白天说的话。莫非她已经情窦初开,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该怎么办?
无情未必真豪杰。我也是一个热血男儿,能没有自己的感情渴望吗?可鉴于当时的状况,我是一筹莫展。这年我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了。春节回家,我的父母已经为我没有女朋友的事开始发愁了。可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老工人,无职无权无关系;我的亲戚里也没有当大官的,所以若想走后门回城,绝无可能!但若真在农村安家落户,全家又都不甘心。所以只好这么耽搁着。
我虽然喜欢杨雪,但那是纯洁的师生情,父女情,顶多算是兄妹情,远远不是爱情的情。我比她大十岁,我怎么可能打一个学生的主意呢?如果让杨支书知道我有那个意思又怎么对得起他的信任,又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更不用说“为人师表”了!
所以,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杨雪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往后是应该注意回避了。和她少来往,见面时保持一定的距离,绝对不再有肢体碰触。不能让她的心思往我这边发展,我不能害了她。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次见面时,我向她委婉地说出了我的意思。可没想到:当她听明白后,竟难过地低下头哭了。
“老师,你不喜欢我,你嫌我!”她抽噎着说。
“这个……呃……呃……唉……要不算我没说,咱还和以往一样?”
我费尽口舌,又说了许多鼓励她的的话,她这才破涕为笑。
在以后的见面中,我们再也没有谈情说爱。这个话题实在太难把握了。竟真的做到了一如既往。只是每次前来她都要注意打扮一下,在我面前也表现的更加勤快。对我的事管得好像更宽了,仿佛她成了这里的主人。
回避归回避,但挡不住爱在心中慢慢地滋生。不见时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可面对现实,我毫无办法。只有把感情压下去,再压下去。
一九七七年的暑假,杨雪高中毕业了。她的高中实际上只读了两年。因为前面的开学时间比上届延迟了半年。
周六的中午,学生照例放学都走了。下午,我在学校院子里正收拾东西,杨雪来了。可我没想到她竟一下子窜过来抱住我,兴奋地说:“老师,我高中毕业了!我再也不是学生了,往后我是大人了!”
她又搂住我的脖子说:“老师,我知道你早晚要走的,你带上我吧!我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北京,上海,广东,新疆……”
我把她的手掰开放下说:“傻孩子!我怎么走啊?如此这般境况我自己的未来还不知在哪里呢?又怎么照顾你呀!”
“你要是走不了,那就在我们这里安家落户吧?我跟你一起过!?”
我一下子懵了。我没想到她竟然脱口说出这样的话。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想想究竟应该怎样回答她。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以后国家会出台知青返城政策,更不可能料到还会出现“伟大的转折”。我开始有点绝望了。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我决定这么答复她:如果到我三十岁走不了,你还愿意,咱俩就一起过。
“说定!”我的这个回答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留了回旋余地,但还是让杨雪无比的满意、高兴。她又一次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我把手抚在她的背上,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发烫的温度。我的鼻子在她头顶上闻到了秀发的味道,那是沁人心扉的芳香。
我真没想到我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此我俩便成了“地下的准恋人”。白天她上山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晚上就悄悄溜到学校来找我,并偷偷给我带来好吃的。她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村里没人知道,也没人怀疑。我们一直十分小心。所以尽管暗流涌动,但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太阳每天都从东方按时出来。
爱情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就像地下运行的炽热岩浆,它压抑的时间越久,那么在冲破地壳后爆发的就越猛烈;洪水一旦决口,汹涌的洪水就再也不可阻挡。杨雪,一个十八岁的青春勃勃的女孩;而我时年二十八岁,正血气方刚。我们俩就像两条久旱的鱼,在这爱的海洋里畅游着,尽情享受爱情的甜蜜。我们多年被压抑的苦恼都被一扫而光,并由此激发出无穷的生活力量。
我曾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要担起应负的责任来。哪怕在山村的这块土地上扎根一辈子!
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将来会有“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呢?根本没想到:这鲤鱼的春梦才刚刚做了三个多月,就被一声冬雷惊扰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现在每次回想起来还是不免感叹这“世事无常”。我们毕竟都是凡胎肉眼,实在不可能看破红尘、未卜先知。无论如何也预测不到后来所发生的巨大变化,真的不知道人的前途命运究竟如何。谁能想到在一九七七年的年的下半年,国家将要进行大中专招生制度的重大改革呢?
十一月份,“国家将要进行大中专招生考试”的爆炸性新闻传遍全国。按照当时发布的《招生简章》,我和杨雪都在允许报考的范围内。这个机遇我们实在连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我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立刻活跃起来了。按照规定要求,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去招生点报了名。在填报志愿时,我根据自己的水平和爱好报了大学师专;而杨雪则报了财会中专学校。
然后我们就寻找材料,准备复习应考。我的高中课本都过时了,但杨雪的高中课本都在。我去大队部拿来近段时间的报刊,并求杨支书找出他的个人政治学习材料,然后就和杨雪一起复习起来。有时在她家里,有时也在我的学校。我们还去古城的高中学校参加了三天的集中辅导。
我因为一直干着民办教师,且坚持自学,所以我自有强项。只要多补补弱科就行了。而杨雪则因为毕业不久,功课也还扎实,所以只要再提高、巩固一下就行了。
在十二月份,我俩先后参加了各自的招生考试。然后就是静等结果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煎熬的。虽然我自己感觉考得还可以,但人外有人啊!我不知排名几何,会不会名落孙山?即便接到初选通知并参加完体检之后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会不会这次被刷下来?
直到一九七八年一月下旬,我才接到被某地区师范专科学校录取的正式通知。……一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心里头那个激动啊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真是太不容易了,太庆幸了!
虽然春节已过,但我们家比过节还要高兴。我父母脸生红光,邻居前来祝贺。全家再次美美地共餐一顿,以庆祝多少年都没有的特大喜事。
大学入学前夕,我去杨雪的村里办理交接手续,当然一切顺利。并且得知:杨雪也接到省财会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考上了。这个新闻在村里的爆炸程度更大,多少年何曾有过?杨雪是全村上百年来第一个走出山村的中专生,她为父母在村里争得了莫大荣耀。杨支书高兴万分,大摆酒席庆祝。
我的前去,杨支书更是高兴。他远接高迎,敬让上座。他当然明白:是谁让她的女儿有了今天?!在席上他对大家高声说:“小雪遇上了恩师,遇上了好人!”
新校园,新气象。我和杨雪在分别入学后都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环境,有了新的目标任务。两人再做“恋人”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我们虽然保持了通信联系,但再也不能 “幽会”了。因为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城市,同时也违反学校当时的规定,还有毕业以后的去向也很难说。况且在这期间,眼界开阔,各人的思想难免发生变化。爱,虽然曾经炽热,也难以忘记,但爱不是一切。有爱的两人未必就能走到一起,牵手过一辈子。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一晃就过去了。果不其然,我俩最终没有走在一起。
毕业后,我因为省城有家,于是被分配到省城的一所中学工作。而杨雪毕业后则被分到她的县城的一家银行工作。从此我俩天各一方,再也无法结合。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只有仰天长叹,接受这个无奈。
我已经年过三十了,所以工作以后不到一年就在热心人的撮合下结婚成了家。
杨雪得知我结婚的消息很是失落、伤心,她没有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她还是理解、原谅了我。几年后,她和本单位的一位同事也结了婚,生活得比较幸福。
眨眼间,四十多年的岁月就在匆匆忙忙中过去了,现在我早已经光荣退休、赋闲在家了。可杨雪直到现在竟和我仍然保持着联系。每隔一两年,她都要借顺路的机会前来看我一次,给我带来她家乡的一些土特产,并报告她家乡所发生的一些重大变化。节日的电话问候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每次见面我们都要谈及往事,共缅那些快乐的时光。她说:虽然那时她年龄小不太懂事,但她对过去的作为从不后悔。因为老师一直是她心目中仰慕的英雄,她跟老师在一起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能让老师感到快乐是她的荣幸。老师是一位真正的好人,处处关心她、爱护她。教她学知识,学做人。让她走出了山沟,改变了命运。所以老师永远是她这辈子最信任、最尊敬和最爱戴的人,是她终生也报答不完的恩师。
                                        马国梁 20229于山东章丘明水

发表于 2022-9-10 10: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2-9-10 13: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的主人应该是五零后
 楼主| 发表于 2022-9-11 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主是1949年生人,女主是1959年生人。
发表于 2022-9-14 22: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您是平凡人中不平凡的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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