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刘子周暗布迷魂阵 小兄妹忧父赴边关
话说这西夏国与大宋朝的关系是时分时和。西夏国王垂涎宋国的国土日久,不时出兵宋界侵犯骚扰,宋廷出重兵征讨时,他西夏国就俯首称臣,老实一段时间。待等宋军撤回且宋廷内有事发生时,他西夏国又犯心再起,重又兴风作浪,出兵边境,进行骚扰和抢掠,甚至长驱进犯,致使边境难安,民不聊生。朝廷只有重新派兵征讨。这次西夏国以为已经多年示弱成功,与宋廷未发生边界争端,宋军大部已经撤出边关,才又兴兵五万,一路斩关夺隘,杀奔而来。宋廷得到消息,立即组织军队驻守朔州,阻止西夏军继续进犯。领兵统帅由枢密院童贯举荐其姨侄刘子周担任,正等待从各处调来的军队到达后与西夏军决战。
傍晚。朔州大营中,即将日落的余辉照映着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一队队巡营的士兵持枪挎刀往来巡逻,兵营四处冒着炊烟,官兵们结束操练,开始准备用晚餐。
梁太公的独生子梁忠信,经过二十多年的军营生活和战阵锻炼,体格雄壮,双目有神,腰板挺拔,走路带风,四十多岁的人,嘴上已经留了短胡须,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那种宁折不弯待人宽厚的铁汉子,目前已经是雄州总兵手下的领军将军,这次听调前来朔州参战,在自己的帐篷里正要和长相帅气、比梁忠信还高半头的大儿子梁志勇借着外面的光亮吃晚饭,两大碗菜六个馒头已经摆上简陋的桌子。梁忠信又弯腰从床铺下拿出一小坛酒:“志勇,今天是你爷爷六十六岁寿辰,咱们不能在家给他老人家拜寿,就在此给他祝寿,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福寿双全。咱爷俩今天也喝杯酒以示祝贺。”
志勇接过酒坛:“好,我给爹满酒。”拔开木塞,给梁忠信满上,自己也倒了半碗。放下酒坛,端起酒碗:“爹,咱们喝酒。”爷俩对饮起来。
“梁将军在帐内么?”一个军官声到人到走进大帐来。
梁忠信父子急忙站起身让客,梁忠信恭敬客气地说:“哦,是徐中军,有何吩咐,若没事,坐下喝一碗吧。”
徐中军摆摆手:“不坐了,刘都统让我来请梁将军过去饮酒。梁将军,请吧。”
梁忠信忙推辞着:“徐中军,你看我已经吃了半饱,今天就不过去了吧,常过去打扰不当,请徐中军回去转达我对刘都统的谢意吧。”
徐中军看看桌上的饭菜不依不饶地说:“嗳,你酒只喝了一口,饭还没动,怎就说吃了半饱。刘都统在客厅里专侯着将军呢,还是过去边拉家常边喝酒,那多痛快。走吧走吧。”上前拉上梁忠信就走。
梁志勇追到帐门口:“爹你少喝点酒,早点回来。”叹口气,自己坐下来吃饭。
且说领军都统刘子周,十几年前还是和梁忠信一样的下级军官,在梁太公梁必成手下听令应点,只是因为姨夫童贯主政了大宋朝的枢密院,自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也就升迁迅速,几年之间就任了一州总兵之职,这次又借西夏兵马入侵之机,童贯举荐他成为一方统兵的都统主帅,领兵与西夏军决战,更是高出梁忠信几个等级了。
其实这刘子周也不是酒囊饭袋,经过十多年的磨砺拼打,在军事上也有了运筹帷幄、驾驭一方的能力;混迹官场,受到童贯的点拨薰染,又使他在性格和为人上变得城府很深,手段老辣,能够表现的喜怒不形于色,为人处事越来越像他的姨夫童贯,老奸巨猾且又心胸狭窄,是那种挟嫌报复有仇必报的无度量小人,对当年违犯军纪被梁必成责打一事始终耿耿于怀,来到朔州初见到梁忠信父子,就心喜梁家父子竟然因为参战来到自己手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由得意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萌生了要报仇雪耻的念头。虽然表面上表现的与梁忠信一见如故,天天见了亲热有加,但杀害梁家父子的念头却是与日俱增,计划着怎样做的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今晚独自坐在都统府小客厅已经摆好酒菜的桌子前,仍然是回想着当年因犯战场军纪被梁太公惩处的情景,不禁恨的咬牙切齿,“决不让梁家父子活着离开朔州”,这个心念一天要在心里出现好多次,简直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又想到梁忠信梁志勇父子就在自己手下,自己可以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那个羞辱和受刑之仇不日可报,又不自觉地喜上眉梢。冷笑着念道:“梁忠信啊梁忠信,我要让你死了还要念叨我对你的好”。听到客厅外传来的脚步声,立即收敛表情,正襟危坐,等待来人进来。
徐中军在门外高喊一声:“梁将军到。”刘子周急忙起身迎到门口,热情地伸手拉梁忠信进屋:“忠信兄快请。”
梁忠信急忙拱手作揖:“都统太客气了,经常打扰不当。”
刘子周挥挥手,徐中军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带上。刘子周亲切地拉梁忠信坐下,边为梁忠信斟上酒,自己也斟上一杯,边说:“忠信兄说话可见外了。在这朔州城里,你我都举目无亲,感情最好交往最多最深的也就是我与梁兄了,咱们常在一起坐坐聊聊,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快。咱们都是撇家舍业离家千里的人,再不在一起喝喝酒叙叙旧,可真要把咱憋疯了。来,开喝。”端起酒杯,示意梁忠信,梁忠信也赶紧端起酒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后,刘子周假作推心置腹地说着知心话,慢慢地引梁忠信上钩:“世人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话可是一点不假,就说我,同忠信兄比,武艺、胆识、智谋、韬略都逊兄一筹,可有了姨夫这个朝中的枢密使,也提拔做了一方都统,管理和指挥着千军万马,职务比忠信兄高三级。这次有我在此,只要忠信兄的表现能让我在众将面前说得过去,我自当为兄说话,定让忠信兄官职上升,这事就包在刘某身上。”
梁忠信虽然对刘子周有所警惕,但听了刘子周推心置腹的这番话后还是产生了些许激动:“刘兄过谦了,想我梁某不过一介武夫,冲锋陷阵、挥戈杀敌,我强于刘兄,可运筹帷幄、用兵调度,文韬武略,我远逊刘兄。特别这几年刘兄在治军上的实践,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我望尘莫及。此战弟自当使出全力助刘兄成功,至于提携之事,刘兄还是看情况而定,能为则为,不能为也不要误了刘兄的前程。刘兄有此心,小弟先在此谢过了。”两人端杯碰杯同饮。
刘子周将头凑近梁忠信轻声说:“这次西夏军出动五万人来战,咱们宋军计划投入八万官兵,以优势兵力一举歼灭西夏军,日前调集的军队已经陆续来到,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整合,就可以对敌发起攻击。忠信兄也帮我想想用什么办法能将西夏军一举歼灭。”
梁忠信应声道:“此战如何进行,我想刘兄早已经成竹在胸,小弟只是天天带兵操练,还没有考虑仗怎么打,待我思考后再说出来,看合不合刘兄心意。”
刘子周心花怒放地:“痛快,那今晚咱就喝酒、叙旧,不再谈军中之事。来,忠信兄,再干一杯。”两人再次端起酒杯饮酒。
梁府里。
吃过晚饭后,梁太公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茶碗目不转睛不言不语,陷入深思中,梁母和志猛兄弟坐在一边看着,也不好开口说话。
梁红玉给梁太公过来续水:“爷爷,今天是您大寿的日子,可从下午您就闷闷不乐,是不舒服还是有心事啊?”
梁太公抬头看看红玉,流露出一丝忧郁的苦笑说:“小鬼头,爷爷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唉,爷爷是有心事啊。今天收到你父亲的书信,说是与我原来的部下刘子周在一起,那刘子周做了领兵都统,你父亲就在他手下。当年在雄州与辽军的一场激战中,刘子周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率一队兵临阵逃跑,动摇了军心,使我军损失惨重。收兵后我对他施以军法,下令斩首,众将军虽然对他恨之入骨,还是为其求情免死,我也不忍心要他性命,就下令打了八十军棍,以警效尤。如今近二十年不见,刘子周竟借枢密院使童贯的势力,成了领兵都统,我想那童贯本是个奸佞阴险之人,做的事让朝内外侧目切齿的人不在少数,那刘子周也决非忠厚善良之人,如果挟嫌报复,你爹和你大哥可就惨了,并且从信上看,你爹与你哥两人对刘子周无半点防范之心,现在在人家手下,稍有差池,就会授人以柄,吃尽暗亏。你们说我能不为他们担心吗?”
众人听了都为之一震,看着梁太公担忧起来,梁母更是焦急万分地说:“若是如此,志勇父子不是处于危险之地么?这可如何是好?”
梁红玉立刻出主意说:“那我们兄妹四人赶快赶去,告诉父亲防范,也帮着父亲打仗,护在父亲身边,不就安全了么。”
志猛心直口快:“我看还是像以前爷爷说的,我同志刚前去,志强和红玉在家照顾爷爷和母亲。志刚,咱们快收拾,明天就走。行吗爷爷?”
梁太公这次也是出奇地果断:“行,我正有此意,志猛志刚两人去,志强红玉在家。从咱这里到朔州有两千多里,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但愿你们到达之前别出什么事。去了就嘱咐你父亲小心在意,护在你父亲身边。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红玉央求:“爷爷,也让我们一块去吧,人多力量大,对付起坏人来也更有力量。”
志强也说:“爷爷,让我同二哥三哥去吧,留红玉一人在家就行。”
梁太公主意已定,决不松口:“只让志猛志刚去,志强红玉在家。志猛志刚去了,也只是提醒你父亲小心在意,你们没经过阵仗,上阵对敌要小心,要眼观六入耳听八方,互相照应。志强红玉还小,怎么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再说路途遥远,你们也受不了。就这么定了。看你娘有给你爹和你哥哥捎的东西也快准备准备,明天带上。”
梁母去给志猛志刚准备行装,梁太公又对志猛志刚仔细地嘱咐一番。四兄妹听完爷爷的嘱咐,又一起到梁母房间,梁母又是一番嘱咐。兄妹四人安慰梁母,也说了一些分别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梁太公早早起来在院里冲拳伸臂活动着,志猛志刚斜背着行包从后面过来,到梁太公面前跪下:“爷爷,志猛志刚向您辞行,请爷爷多保重身体,孙儿就要走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梁太公既兴奋激动,又恋恋不舍,眼含热泪扶起志猛志刚,拍着两人的肩膀:“孩子,你们长大了,也像你们的前辈和爹爹兄长一样,奔赴卫国守疆的战场了,爷爷只希望你们像前辈一样勇敢向前,奋勇杀敌,忠心报国,为梁氏一门增光添彩。”
志猛志刚磕下头去说道:“爷爷,我们决不负您的期望,决不给梁门抹黑。”
大门外,志猛拦住送行的人群:“爷爷,娘,二妹,志强红玉,别送了,回去吧。我们走了。”与志刚转过身,接过家人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策马向前走去。梁太公看着志猛志刚的背影自语道:“这才是我的孙子,你们真的长大了。”
晚饭时刻了,梁太公看着桌上的饭菜对梁母、红玉二姐说道:“志强红玉这两个孩子今天怎么这么贪玩,饭也顾不得吃了。”
梁母回应着:“我也多半天没见他们俩了。问看门的,说也没见两人出去。能到哪里玩去?我再去找找。”和二女儿出去找人。
厨娘给梁太公盛上饭,梁太公闷闷不乐地吃着。梁母拿着一张纸走进来,焦急地说:“爹,志强和红玉也走了,这是在红玉桌子上红玉留的信。”将信递给梁太公。
梁太公放下饭碗接过信纸念道:“爷爷母亲,志强哥看到二哥三哥离家去边城父亲那里,已经打算私自离家前去。我听到爷爷说父亲的情况,也十分不放心,也跟四哥一起去了,爷爷和母亲不要担心我们,也不要为我们私自离家生气,帮着爹爹度过这一时期,我就劝四哥一起回来,也给爷爷和母亲带回实信来。红玉字。”念完把信向桌子上一拍,生气地说:“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胆子可不小,竟然私自离家去了边关。出了门不迷路才怪,回来非严厉管教不可。”
梁母也如梦初醒地说:“怪不得红玉昨天晚上向志刚问路,志强也认真地听,感情这两人都是有心准备私自离家呀。”又安慰梁太公:“好在两人都学了功夫,又还算机灵,也能让人放下一半的心。既然已经走了,就随他们去吧,爹也不要担心生气了。”
梁太公既担心又懊悔地说道:“若是知道这种结局,我还不如让他们四人一起走呢。但愿志强红玉能赶上志猛志刚,四人作伴而行,才让人放心。”
梁母推测着说:“我觉得他们四人不会在一起的,一是志猛志刚已经走了半天,又骑了马,志强红玉追不上他俩。二是志强红玉怕被撵回来,也不会急于追上志猛志刚。肯定各走各的。”
梁太公无可奈何地:“那咱们就寄希望他们平安归来吧。”放下信,又端起饭碗无滋无味吃起来。
志强肩上扛着一根水火棍,斜背着一个小行包,独自一人沿大路向前走着。不经意间回头见一小孩跟在后面,没在意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志强好奇地再回头,见那小孩子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走,就停下来站在路边擦把汗,向后吆喝着:“小兄弟,你紧走几步,咱们搭伴行走如何?”
小男孩赶紧几步走过来轻声叫了声:“四哥。”
志强惊奇地打量着身穿男装的梁红玉:“红玉妹,你怎么跟来了。你出来,爷爷、娘怎么放心,你快回去吧。”
红玉倔强地反驳道:“那你私自出来爷爷和娘就放心了?四哥回去我就回去,四哥不回我也不回。”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纠缠起来,最后的结果是兄妹俩结伴去山西。两人想着父亲大哥的危险,顺大路向前急赶。走了两天两人已疲惫不堪,这时又是日近中午,艳阳高照,天越来越热,红玉和志强顽强地向前走着,脸上不停地淌着汗水。口干舌燥加劳累,两人渐渐走不动了。
志强扶着红玉向前挪着步:“小妹,累吗?”指指前面:“前面有个小店,到小店吃点饭歇歇脚再走。”
两人疲惫地走进小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水就喝起来。喝过两碗后才发现停在一边的十几辆马车,车上装的好像是粮食。马在吃草料,赶车人有的喝水,有的斜躺在树荫下睡觉。
一个喂马的中年车夫看着疲惫不堪的红玉和志强,上前来搭话问道:“喂,你这两个孩子,大热的天,这是要到哪里去,累成这样。”
志强看着面容慈祥的车夫答道:“大爷,我们要到山西去找父亲。”
中年车夫又问道:“到山西?你父亲是做啥生意的?”
志强回答道:“我父亲在山西军营里,正和西夏军交战呢。”
中年车夫看着志强红玉轻声说:“到山西那还远着呢。我们也是到山西去的,看你俩小小年纪,累成这样,真是可怜,就搭我的车一块走吧。我去和那军官说一声,就说你们是我的亲戚,在这里遇上了,军官要问你们,你们就说我是你们的姨夫。记住了?”
志强看看红玉,红玉爽快地点头同意,志强高兴地说:“行。谢谢大爷。我们去买些饭吃,吃了跟你走。”立即同红玉进店吃饭。
一会从店里出来,车队也要上路了。中年车夫向二人招手,红玉和志强跳上车坐在车夫身后,与车夫说笑着赶路了。
车夫赶着车,看着两个孩子说:“看你们小小年纪,到军营干什么,那可是打仗拼杀的地方,你们去了,岂不给你父亲增加累赘。”
志强是个爱说的孩子,见车夫和蔼可亲说话和气,就和车夫无拘无束地白话起来:“大爷,我们家都是练武之人,别看我们年纪小,对付三五个西夏兵不成问题。”
车夫说笑着:“看不出来,你们还有功夫,我还认为你们在家调皮挨了打,偷跑出来的呢。”
志强很认真地:“大爷,你看我们像调皮的孩子吗?”
车夫看着他俩开心地笑了笑:“嗯,也像,也不像。哈哈,驾。”
梁红玉与四哥搭上车夫的便车,驶向边关。